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杨仪听到耳畔有人在叫他。
“威公,威公?醒醒......”
杨仪摇晃着脑袋抬起头,睁开眼睛,拼命睁大眼睛去看,这才依稀看清楚身前站着的人是费祎。
他大着舌头说道:“唔,唔,是公伟啊,有什么事吗...?”
“威公,宴会散场了。”
“…哦,哦,哎呀哎呀,在陛下和丞相面前失态至此,真是有失礼数,有失礼数...”杨仪拍着额头,在费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一番,果然未央宫内空荡荡一片,只有十几个宫女和近侍在默默收拾残局。
费祎一边搀扶着杨仪往外出,一边说道:“威公,陛下已经封赏过北伐有功之臣了。”
“噢,陛下封赏我什么?”杨仪浑不在意问道。
赏赐这些都是些锦上添花的小事,他家底殷实,也不是太差那点钱。他主要目标是内辅首臣的位子,只要这个位子确定了,赏赐有没有都行。
“陛下给你赏赐了一座新府邸和百两赏金,还有仆从丫鬟二十人,赏金已经送往你的新府邸了,恭喜啊。”
“唔...同喜,同喜。”
杨仪一边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出了未央宫,这才后知后觉问道:“公伟啊,以后咱们就都是四大内辅了,要多多来往啊,往日那些不痛快,就让他随风去吧!”
费祎“嗯”了一声,忽然叹了口气。
杨仪很高兴,并没发现费祎脸上的失落,他挣扎着张开手臂,想要在未央宫外赋诗一首,以表达自己心愿得偿的喜悦,可惜文思干涩,张了张嘴,什么都吟出来。
费祎又叹了口气。
杨仪看着费祎,尴尬的笑了笑,这才发现后者兴致低落,满面愁绪。
他凑近了一点,纳闷的看着这位颇有才华的同僚,疑惑道:“大喜的日子,公伟何故叹气?”
说这话的时候,空旷无比的未央宫外寒风瑟瑟,两个人立在夜色朦胧下的青石板道上,影子拉出去好长好长,令杨仪莫名生出一股子落寞萧瑟的寒意。
冷风一吹,杨仪顿时清醒了许多,
费祎摇了摇头:“惭愧啊威公,我并未成为四大内辅,让你见笑了。”
什么?
杨仪一怔,片刻后拍了拍费祎的肩膀,安慰道:“不打紧,不打紧,就算没有成为四大内辅,你还是户部尚书嘛,我们也还是好友嘛……”
费祎犹豫了一下,说道:“威公,其实你也没当上内辅...”
杨仪又是一怔,脑袋里自动把这句“你也没当上内辅”理解成了“你也没当上内辅之首”,讶然追问道:“那何人是内辅之首?”
“蒋琬,蒋济。”
“两个内辅之首?蒋琬蒋济?那蒋济不过是一个降人,何德何能胜任此位?!不行,我要去面见丞相,面见陛下,我岂能与一个降人并列辅臣之位!”杨仪一下子难以接受这个晴天霹雳,扭头就要往未央宫里闯。
费祎连忙拉住他,认真的说,“威公,我是说,你也没有当上辅政大臣,四大辅臣是蒋琬,董允,蒋济,王凌。没有你,也没有我!”
杨仪这次彻底怔住,站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良久,呵呵一笑,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公伟你一定是在说笑……”
“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费祎摇了摇头,一针见血说道:“若你为辅政大臣,何故宴席都散场了却无人理睬呢?”
这话不假,官场是很现实的,如果杨仪真的当上了辅政大臣,哪怕不是守节辅,宴席散场的时候至少会有二三十个官员争相抢着送他回家,决不会无人问津。
无人问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听了这话,杨仪脸上看不出喜怒,整了整衣衫,对费祎拱手告别,转身出宫,上了马车,在亲卫的护送下往自家的临时府邸行去。
回到家,杨仪喝了口水,脱下官服,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把脸,来到临时书房坐下,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
他无视了亲卫来催他上朝的声音,无视自家夫人端来的莲子羹,无视了一切,就那么静静坐着,不吃不喝。
晌午的时候,杨仪重新活了过来,把亲卫叫过来询问道:“我现在官居何职?”
亲卫被这个问题问的一头雾水,怔怔回道:“大人还是丞相府主簿啊。”
“主簿?”
杨仪瞬间暴怒,抓起桉台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往地上摔去。
“呵呵呵……主簿,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