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上遇險

    她再三咀嚼，果然自己沒嚐錯，炒飯是酸的，並非餿了的那等酸，而是攙和陳醋的酸。

    好。韓一態度堅決，原婉然不好拂他意思。

    韓一沒有錯，他品格寬厚，娶誰便會善待誰，妻子不是她也一樣，是她這頭自作多情。

    原婉然委實不願韓一作陪，又不好直說。待韓一由那倒霉村夫處探視轉回，她問道：你陪我上山，鄉練怎麼辦？

    黑妞是豹子進山渾身是膽，打獵永遠打頭陣。韓一帶著讚許的眼神拍拍黑妞，可牠有時不頂事，遇上話猶未了，不遠處某株樹下嘈鬧起來，有人叫疼。原來花蛇由槐樹上落在樹下一村夫臉上，恰恰咬中那倒霉鬼鼻子。

    她對黑妞訕訕笑道：忘了家門朝哪兒開了。

    無妨，大夥兒正好歇半天。總之，今天別再上山。

    她從小安分知足，不敢貪圖什麼，能吃飽穿暖、少挨打罵已經心滿意足。

    韓一沒有錯，他只是不如她期待地那般喜愛她罷了。

    她沒法繼續待在家裡，倉皇奪門而出，跑向山上。

    當雙夫騙局穿幫，這樁婚事的一切無不叫人難堪，其中最難堪的莫過於韓一從頭到尾不曾打消共妻主意。

    哪承望她遇上了韓一，這個人靜靜的，從來不把我待你多好、我多為你好掛在嘴上，卻比誰都待她好。

    她尋思韓一憑鞋尖泥土便能猜中人行蹤，會瞧不出這些天自己存心疏遠嗎？不能夠。他在婚事上毫無錯處，也不虧欠自己什麼，肯放任自己鬧彆扭是他好性子，自己得識相，別過逾了。

污。

    她當初誤會遭到趙野誘姦，尋死覓活，其中多少為了韓一。韓一倘若對她動過一絲男女之情，為何在她做到這地步之後，仍舊維持共妻初衷呢？許多夫妻勢同水火，尚且要獨佔對方，不許彼此另外有人，為什麼韓一不介意她和其他男人同房共寢？

    韓一道：明天我領你上山認路。山林有獵獸陷阱，誤闖危險。

    然而韓一這麼好，平和體貼，人近在她眼前，名分上還是她的丈夫，她貪圖他應該不過分吧？她決心放手恣意一回，想愛他，也被他所愛。

    原婉然頜首，她樂意離開家一個人靜靜，家附近便是山，人煙稀少，地方再理想不過。

    那酸倒牙的陳醋炒飯她給韓一帶了整整一海碗，韓一吃到粒米不剩。

    原婉然連忙搖手，我只沿山路走，便不怕迷路、陷阱，況且她扭頭朝向身旁端坐的黑妞，有黑妞陪我。

    原婉然不覺鬆開手，沾著飯粒的勺子由她指間脫落，噹啷滾落地上，跌碎成瓣。

    但她不怪韓一，他們倆其實一路人，成親就圖找人搭伙過日子，只要條件合適，嫁娶誰都行。她和韓一的不同處在她心貪手長，有了眼前的好處，又圖謀更多。

    豈難道蛋炒飯出了問題？原婉然從飯櫥取出蛋炒飯端詳，這一湊近，便嗅出它味道不對，有些酸氣。她從碗裡舀出一勺蛋炒飯吃，齒舌還沒感覺雞蛋包裹白米的滑潤，牙根便因為一股酸意發軟。

    原婉然恍然大悟，自己錯把陳醋當醬油擱飯裡了！

    她猜度韓一大抵打算拿趙野當幌子，哄她留下陳醋炒飯。等他歸家，隨便尋個理由搪塞趙野歸期，自行吃光剩飯，這項差錯便掩過去了，不教她尷尬。

    黑妞平日氣定神閒，昂首闊步，這時不知怎地

    韓一沒有錯，他一開始便言明婚配條件，一點叫人誤會他在婚事上追求兒女情長的存心都沒有，是她這頭一廂情願。

    原婉然怔怔愣愣，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你這樣子，我怎麼放得下？

    她這才發現自己並非安分知足，只是習慣了好東西沒她的分。既然貪求也不可得，又何必貪求，徒然令自己惆悵，還要惹人笑話？她索性按捺欲望，不忮不求。

    疑念動了，她便察覺韓一叮囑自己留飯的矛盾處。韓一和趙野固然感情深厚，但不過問妻子飢飽與否，便自行作主把蛋炒飯通通留給義弟，絕非他會有的作派。

    驀地她醒悟不對，趙野走時分明同她說大後天回家，怎地韓一卻說他今日會來？

    原婉然坐在山上某處發呆，不知過了多久，教黑妞的異狀驚動。

    這顏色的泥土山上才有。他頓了頓，問道：你喜歡山？

    原婉然回到家全無胃口，索性不吃飯，將鍋中剩餘炒飯放進飯櫥留著。她估算剩餘的蛋炒飯遠遠不夠趙野一個大男人填飽肚子，便揭開米缸，打算再煮些飯菜。

    原婉然在回家路上走著走著，忽然衣裙教外力一扯，原來黑妞咬住她裙角，又鬆口朝後方吠叫。她跟著望去，發現自己帶著黑妞走過頭，錯過通往韓家的曲尺小徑，往山上走去。

    正因為韓一沒有錯，還處處周全她，她舍不得死心斷念，再不貪圖他。可她又沒法子心平氣和面對韓一，心平氣和想道：我喜歡這個人，這個人無動於衷。他不稀罕我。

    電光火石間，她一念明覺自己躲避韓一的原由。登時在這屋子裡，但凡目光所及，分分寸寸都是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