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7

    孟婴宁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孟婴宁长这么大，记忆里病得最重的一次是小时候支原体肺炎住院，那时候她都没烧成这样，已经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扔进锅里煮，然后再丢进冰水里，又冷又热，特别难受。

    “起来好好睡，现在抱不动你。”

    等她端着冷水出来，陈妄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

    陈妄一顿，深深地看着她。

    陈妄看着空茫茫的雪白天花板，静了一会儿，侧过头来。

    孟婴宁摇了摇头，趴在床边看着他。

    孟婴宁长长舒了口气，人终于放松下来，趴在床边揉了揉困倦的眼。

    吊瓶挂上，护士出了病房，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两人搬到一起睡最开始的每一晚，她都是这样。

    走了一段，陈妄停下脚步。

    陈妄抬手，捏住了孟婴宁的小鼻尖。

    孟婴宁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皱着眉，手臂伸过来勾着他的手，看起来睡得不太高兴。

    陈妄沉沉地笑了起来。

    “别人的灵不灵我不知道，我这个应该还挺灵的，”易阳笑笑，“其实这佛牌她给我的时候，我当时就希望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声，快快乐乐的长大。”

    陈妄抬了抬手，刚动，手指被紧紧抓住，孟婴宁眼睛没睁开，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含含糊糊地嘟哝：“不怕，没事了……”

    病房里悄然无声，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天灰蒙蒙的亮，空气干燥阴凉，弥漫着一股很淡的药味混着消毒水味。

    孟婴宁疼得嗷的一声，被痛觉刺激得直接清醒了，捂着脖子哭丧着小脸抬起头

    靠坐在树下的陈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易阳忽然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他的方向说：“为了我们头顶的这片天，脚踩着的这块地，为了我的孩子能好好的长大，为了我们曾经坐在一起讨论过的那个未来，为了所有的这些，无论我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也都很骄傲。”

    “我们家那位信这些，我就带着了，”易阳笑着说，“也就图个心安。”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佛牌，佛祖含笑而坐，在莹润的月光下看起来温柔又慈祥。

    ……

    “这个针到底管不管用啊，”她皱巴着小脸儿一边嘟哝一边站起身来，拿着旁边水盆挂着的小毛巾颠颠跑到洗手间。

    午夜的山林里，空气潮湿，蝉鸣声清绝。

    孟婴宁抬手去拽他的手指：“不丑呀。”

    陈妄睁开眼睛。

    “她说她不难过，也不恨，她很骄傲，她就是觉得……对不起长安。”

    孟婴宁茫然地直起身来，脖子长时间偏一个方向，嘎嘣一声。

    就这么折腾了小半宿，冷水了毛巾来来回回地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一直到后半夜，陈妄才终于退了烧。

    黑色的皮靴踩进柔软湿润的泥土里，踩着盘虬交错的树根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脏的，都没洗。”他声音很低，有些含糊，带着一点儿生病时的脆弱感和奇异的孩子气。

    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把水盆也端进去了。

    男人坐在树下抬起头来，眉目俊朗，笑容和润。

    孟婴宁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拧了条冷毛巾出来，擦掉他额角渗出的汗，然后又换了一条，折好，垫在额头上。

    男人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在耳边响起。

    三秒。

    “陈队，我是个战士。”

    小姑娘皱眉，挣扎着睁开眼睛。

    陈妄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形象，估计好不到哪儿去，手一抬，往孟婴宁眼睛上一遮：“别看了，丑不丑？”

    孟婴宁把他的手拽下来，凑近了看着他：“没脏啊，”说着又鼓了一下腮帮子，“诶，你是不是在怪我没给你擦脸呢？”

    陈妄靠坐在床头，眼睛耷拉着，唇角低垂，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只要他一动，她就会突然惊醒，或者人明明还在睡着，无意识地就凑过来抱着他的腰，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拍。

    陈妄侧头，看见了曾经的另一个自己，男人背靠着树干，懒洋洋地伸着腿：“挺好的，信则灵。”

    易阳微笑着看着他，平和地说：“陈队，你也一样，你应该光芒万丈。”

    “无论什么人，什么样的事儿，都不能将我和我们的光辉践踏。”

    易阳苦笑了一声：“我给她写遗书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命这么大，估计这信得到我老了那天她才能看见，结果她那天偷偷给看了，就哭，她说无论我在哪儿，她都会陪着我，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就在哪儿都不怕。”

    半晌，他懒懒掀了掀眼皮子：“睡一会儿？”

    “不用擦的，干净得发光了，你看这房间都不用点灯，”孟婴宁眨巴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陈妄，你现在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