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道上的一道单薄身影,已经走到了影影绰绰的远方,让人看不真切。整座缦亭峰上,也只有他还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其余的即使是江闻和六甲神将,始终无法迈出这咫尺天涯般的一步,更因为缠斗被束缚在了原地。
区区三五十丈的距离,似乎已经隔开了两个世界。
“真人,我来拖住他们,快上去看看前面的是不是你徒弟!”
江闻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即便面对六人围攻也毫无惧色——不过精神上的藐视敌人,改变不了内力哗哗消耗的现状。
这座山的古怪重重,元化子始终没跟江闻透底,他也干脆就把这个没把握的任务,直接扔还给老道士了。
面前的山路恍惚得像是被薄纱笼罩,老道士披发前行,手掐指诀念念有词,诵的是夜行摒除虎豹、驱鬼避邪的咒语,朝着远处的人影急忙赶去。
六甲神将早先已经得令封山,这时候也想追着老道士阻拦他往前方的宴仙坛走去,但江闻反手一掌拦了六人,反而不让几人脱战。
就在江闻想方设法缠斗敌人的时候,元化子那边也遇上了麻烦。
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绀青的童子站在他面前,狰狞无比地看着老道士。拼尽全力赶路让他气喘吁吁,可手上青筋凸起,显然已经蓄劲十分了。
“真人,前面的仙宴与你无关,可千万别再上前了。”
红阳圣童的声音不复缥缈,显得阴森沙哑,一副与外表全然不同的老迈。
元化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老道从不想参加什么仙宴,这世上也没有仙宴——我只想把徒儿救回来。”
红阳圣童咧嘴一笑,面露轻蔑之色。
“当初汉武帝于武夷山中得石经,又于承华殿中诏醮西王母。流传的青鸟法就在你派手中,如果你对仙宴没兴趣,又何必死死看守当年偷走的东西呢?”
元化子警惕地说道:“青鸟法贻害无穷,从宣帝至哀帝,但凡用过这门秘术的人全都死于非命,早就失传不见了。”
红阳圣童哈哈一笑,声音融入冰冷的空气之中,汇合成朦胧的风声。
“你休想骗我,青鸟法最后没有断绝在哀帝手里!上清派那份扶乩幽冥得来的典籍中就有仍记载!但是我手里的《峋嵝升仙书》记载得更清楚,其实上清派那次沟通哀帝阴神的扶乩并没有成功,他们的记载来自另一个亡人!”
元化子拂袖而立,冷冷地说道:“《峋嵝升仙书》流毒最广,罗淳一恐怕在陶弘景仙师的墓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时就已经发了疯,才会写出这些荒诞不经的东西!”
红阳圣童不置可否,直直看着元化子。
“真人既然抨击伪诈,那不如光明正大地把事实说出来,看看是谁疯了?您敢不敢告诉大家,青鸟法最终是从死人嘴里说出来的!还是由你们偷出来的、那名诏行降术的篡臣、一颗被藏在府库中两百余年的干瘪头颅告诉你们的!”
江闻远远地竖起耳朵听着,联想起了晋惠帝时禁地武库发生火灾的事情。
《晋书·张华传》载:晋惠帝元康五年十月武库失火,累代之宝及汉高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履尽焚焉。时(张)华见剑穿屋而飞,莫知所向。
火灾发生时,中书监张华怀疑有人作乱,便命人封锁了武库,没有抢先救火。火灾之后,张华让人盘点藏物,发现汉代留下的宝物几乎都被焚毁了,其中就包括汉高斩蛇剑、王莽头、孔子屐等。
所谓火中飞剑穿屋太过离奇,恐怕是火灾之后的屋子里,墙壁上有一道切开的口子,被附会成为飞剑砍凿的。仔细想来,分明就是被史官隐晦记下的一笔,穿屋盗窃留下的线索!
听红阳圣童的意思,他口中指的头颅,莫非就是王莽的头?
更进一步,莫非是元化子的师门策划了这起火灾,从中偷走了几件重宝?可那颗到西晋初就死了二百七十二年的头颅,真的能开口说话吗?
元化子缓缓说道:“无稽之谈。”
红阳圣童身材矮小,气势却和元化子不相上下,继续说道:“无稽吗?我看那场大火太过蹊跷,中书监张华的处置也颇为可疑——写下神仙琐闻《博物志》的他,不可能没听过西王母青鸟的传说……”
江闻脑海里猛然又闪现出四个字,监守自盗!
莫非当初遭遇宫中府库大火的按兵不动,是为了给偷走东西留下时间?
如此想来,也只有位高权重、大权独揽的张华,能让火灾出现得毫无征兆,又让内官面对着盗窃痕迹指鹿为马匆匆结案,只剩下史官讳莫如深的“飞剑”传说了。
…………
就在江闻因为震惊而分神的时候,与落英神剑掌缠斗许久,只能维持不胜不败的六甲神将身体颤抖得更厉害,汗水渐渐晕开了身上的朱砂符箓,身上热得像是水要烧开,白气从皮肤不断上腾起。
宴仙坛前,江闻与六甲神将酣斗不休,双方拳掌翻飞、杀机屡现,站在远处的元化子更是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