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乡下的习俗,即便是丧事也要办得风光热闹。
王月琴去世两天了,梁建山除了准备棺材和联系亲戚之外,基本什么都没做。
因此梁家驰根本没空细想和程芝重逢的事情,眼下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将女儿哄睡后,梁家驰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里抽烟,漠然的视线凝在虚空里。
一根接着一根,其实大部分都是在空烧,他只是需要一种方式来发泄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越抽越清醒,百无聊赖间,梁家驰干脆扯了张白纸,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笔漫不经心的开始列计划。
要办葬礼,首先得请宾客。
本家的亲戚全部得安排席位,母亲的性格精明刻薄,并不招人喜欢,除开娘家亲戚里的几个姊妹外,也就只剩些聊闲天的麻将朋友,不知道这几个人愿不愿意来。
不过梁家驰没打算明提,免得落人口实,说他们家图谋份子钱。
小镇上人不多,嘴却杂。
其二是什么时候下葬。
王月琴之前说过要土葬,但现在乡镇都下了新规定,统一火葬,况且天气热,遗体不能久放,明天一大早他就得去联系殡仪馆。
烟圈萦绕在鼻梁前,梁家驰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吹散白雾,明显感到倦怠。
揉着太阳穴保持清醒时,听到拖鞋趿拉着擦过地板的声音。
他正在核算丧葬队的规模和价格,醉醺醺的梁建山走过来随便扫了一眼。
“现在的丧葬队办个叁天就要一万多啊!”
梁建山咂舌,“要我说,请个镇上那种专门做饭的厨子,把亲戚朋友叫过来吃顿饭就行了,省得这么多事儿。”
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梁家驰抬眼,舌尖用力抵了抵烟蒂,灰烬抖落的瞬间,面上露出嘲讽的笑。
“放心,不用你掏钱。”
梁建山的酒意随着这句话清醒了几分,对上一脸漠然的梁家驰,表情有些尴尬。
“我…….我哪儿是说钱的事儿,我是,我是觉得麻烦。”
他一张嘴,难闻的酒气猛的涌到梁家驰面前。
“不得不说,您是挺会躲麻烦的,这大热的天儿,棺材你就放大堂里摆着。”
连张像样的遗照都没有,甚至没给今晚来吊唁的亲戚安排住宿。
先前几个姨婆拉着他唠叨了一大通礼数规矩,他是个利落的性子,最不屑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但是梁建山半点不作为,所以不得不由他处理。
喝的烂醉如泥才回来,连葬礼费用都锱铢必较,父亲的行为让他心里很是窝火,碍于尊卑才留着情面。
想到这些,梁家驰烦躁的皱起眉,掐灭手里的烟,朝后坐了坐,离酒味儿远了之后,从父亲脸上收回视线。
梁建山感受到他嫌恶的情绪,舔着干燥的嘴巴,干咳了几声,接了杯凉水灌下肚后,坐到儿子对面。
“哎呀,反正你爸我这人你也知道,就不是能做这些事儿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梁家驰的表情,几秒后又觉得自己这番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尴尬,扬声道,“再说了,养你们这些小的,不就为了养老送终准备的!”
话说完,他觉得很有道理,“你可千万别学你姐,老娘死了都不回来吊唁,这些年来一毛钱没往家里送过,不知道…….”
“她为什么不回家,你心里没数?”梁家驰沉下语气,亮如明镜的眼瞳直直望着梁建山,“葬礼的事你不管就算了,如果还心疼钱,指手画脚的话,现在妈是什么待遇,之后我保证,你连一半都不如。”
毫不客气的说完这些话后,他将空掉的烟盒和凌乱的烟蒂一并扫到客人留下的瓜果壳里。
“你这说的什么话!”
梁家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眄他一眼,面上毫无情绪。
梁建山被他盯得发怵,但又没底气辩驳,毕竟这些年来家里的开销花费来全靠梁家驰支撑着。
“老子还没死,你……你就说这种话,也不怕遭报应……”
因为底气不足,他的语气有些虚浮。
报应…….
梁家驰环视了一圈客厅,看到不远处陈列的花圈,灯光照在锡箔纸上,散发着静得吓人的冷光。
一家四口,母亲猝然去世,大姐早已和家里断绝关系,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酒鬼。
这的确是他的报应了。
梁建山知道梁家驰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性情也冷硬,如今唯一能和他牵系感情的王月琴死了,他还真摸不准梁家驰会不会真的办完葬礼就一走了之。
心里虽然怂,却不得不大起胆子呵斥他,试图维持父亲的威严,“你要是敢不给老子养老送终,我…….”
手里的水杯被他重重地磕到茶几上,“我把你告到法院去!”
“……”
司空见惯的无赖相令梁家驰很疲惫。
“你妈才死,你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