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佳给苏樾点了一杯长岛冰茶,玻璃杯壁里的冰块像一颗颗剔透的水晶球在酒液中晃荡。
事情大概就是从这一杯酒开始乱的。
她先是揣着情绪问苏樾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让苏樾心虚,身体猛地一怔。他以为她意有所指,甚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紧张,却在转头回望她的时候,从她湿漉漉的眼睛里,看见了她的难过,也恍然明白了她今天情绪的反常。
这很难不让他想到那个人。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浑身的热度全被泼熄冷却。
没有吗?许清佳将他的缄默误以为是否认,她垂下眼,有些失望,还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
醉了的她比以往话多。
什么办法?苏樾声音干涩。
许清佳趴在吧台上,盯着酒杯里魅蓝色的液体,喃喃开口:从失恋中走出来的办法。
她把苏樾当朋友,告诉他那些,她觉得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有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我来这里读书,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
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大我一岁。我知道他应该是把我当妹妹的,我想着,也许上了大学,他看见我,能跟从前不一样。
可还是没来得及。
他今天回国,我见到他了。原来他一直都有女朋友。
我真的,好难受啊。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
大概也只有醉了才能这样坦白自己的难过了。许清佳说着说着,眼睛自动掉了泪。
可这些话于苏樾来说无疑也是折磨。
是往日所有单相思的寂寞加叠在一起,是对于自身无能为力、对于命运无法选择的痛苦重合。
是,许清佳,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你。
苏樾认识许清佳没有许清佳认识叶行远早,生活层级也天差地别。
种种因素加深他们之间的鸿沟,许清佳喜欢叶行远只是差一个难开口,苏樾喜欢许清佳却差了整整一个阶层。
许清佳不甘心,苏樾也不甘心。
爱而不得的人最可悲。
苏樾没有阻挡许清佳要酒,她存了心把自己灌醉。间隙要么抓着苏樾的手臂哭,要么偶尔有几分清醒捂着脸问他自己是不是很丢人。
酒吧里见惯了这样的客人,只有相熟的工作人员来问苏樾怎么勾搭上这样条件好的女顾客。苏樾压着情绪把他们挡走,舞池渐渐空荡,他看着还在哭的女生,问她:喝够了没有?
许清佳竟然摇头,答非所问:我真的好喜欢他怎么办啊?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苏樾低头凝视她,本性里深埋的暴戾因子突然上涌,坏心思争先恐后地挤出来。
他有女朋友了,难不成你要当小三么?
许清佳瞪大眼,认真思考了他建议里的可行性,然后剧烈摇头。
苏樾悄悄放下了一点心,所以你现在哭有什么用。
可我就是难受嗝,我不想这么难受。
苏樾握了握拳,喝醉的许清佳听不出他话里的颤抖。
他俯下身,带着自己那些暗戳戳难启齿的心思与她挨近。
要不要我帮你?
许清佳直直望着与自己贴近的脸也不懂得躲开,茫然地问他:怎么帮?
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感情。虽然土,但管用。许清佳,要不要我帮你?
两个人身上都浸染了霓虹舞池里的烟酒气。
许清佳一时没能想明白苏樾说的具体是什么办法。她只知道苏樾说酒吧要打烊了,乖乖跳下高脚凳。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喝醉的,摇摇晃晃却才走了一步就差点倒下。苏樾扶着她,绕到她身前半蹲下。
上来,我背你。
哦。
从小到大养成的乖觉本质还在,听话跳上他后背。
他们往外走。外面停了五颜六色的出租车,苏樾却自动无视了它们。直到走上人行天桥,夜风吹得许清佳缩缩脑袋抱紧他,勉强睁眼看了看周围的景象。
怎么不坐车?
没有车了。
哦。
殊不知有人想将这段路走到地久天长。
身下是男性天然高一度的体温,许清佳也忘了那些礼仪教养,下巴就贴在他肩上,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掠过他耳垂,激起一窜小疙瘩。
她嘟囔:我们去哪?
苏樾悄悄收紧手。他搂着的是她大腿,因为常年跳舞并不干瘦,但也没有后背紧贴的那处那样柔软。他痴迷到不想松手,平时的训练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可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化。
你想去哪?他尽量保持最后一点对女孩子,尤其是女醉鬼的良善。
可惜许清佳没有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
不知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那样漫天的孤独难受就会吞噬她。
苏樾的眼神像头顶的夜色一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