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最狼狈的时候重新见面
五个月之后,延平终于被攻克,陈友定父子也被俘获,兴化、泉州就此不再抵抗,闽地基本平定了。
这时沐英接到了养父朱元璋的命令,要他移师镇守建宁,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
沐英在建宁设了府衙,然后巡视三卫,安抚地方,抚慰降卒,让他们安心,一部分老弱兵卒给发路费遣散回家,这么多前元军,仍然成建制地留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心啊,队伍也要整编一下。
沐英还看了一下降卒的伤兵营,这里的兵士是最凄惨的,身上不是刀伤就是枪伤,常有缺手断脚,营地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到处是一片呻吟之声。
沐英在伤兵营走了一圈,心头十分感慨,吩咐了调足药物,仔细医治,饮食也格外精心一些,主官连声感念将军真的是菩萨心肠,一些听得懂官话的降兵表情也舒缓了。
正在这时,钟伦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一个地方,那是伤兵营的角落,几个人凑成一小群,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十分狼狈,其中一个人正低垂着头,仿佛对这身份高贵的年轻将军丝毫都没有兴趣,其他人只要能动的,或多或少都会抬眼看看,毕竟这样高阶的人物等闲很难看到的,这人没有好奇心倒也罢了,只是那侧脸和姿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何千春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钟伦沉声对那人说道:“这位兄弟,你抬起头来。”
那人起初低垂着头只是不住地往后缩,到后来见这两人不肯离开,被逼不过,终于抬起了脸,望了面前的两个衣着鲜明的人一眼,十分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大哥,千春哥。”
何千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啊林复生,你还认得我们俩呢?真是自讨苦吃。”
沐英正在安抚伤兵,忽然自己的正副卫队长带了一个人来到面前,何千春咯咯笑着说:“将军,您看我们带了谁来?”
林复生垂着头,低低地叫了一声“沐将军”,沐英注目看着他,片刻之间没有说话。
钟伦含着笑意说道:“将军,这人颇有些干系,带回去慢慢讯问吧。”
沐英点了点头,道:“将他带在后面。”
林复生只觉得有许多目光如同钢针一般扎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仿佛听到了伙伴们的窃窃私语:
“啊呀,复生这是撞了什么祸,这么多人独独把他提了出去?”
“看着沐英将军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他又带了伤,纵然有什么错处,也不至于太过重罚吧?”
“他和我们一样,都不过是小兵,不是什么出头露脸的人物,比不得陈平章,父子都给送到应天府去了,以他的身份,要得罪沐将军这样的贵官也难吧。”
“是啊是啊,我们这样的小兵,要和主将说一句话都难呢,哪有机会得罪人?若说是在战场上一箭之仇……又是人又是马,乱糟糟的也不至于看得这么清楚吧?”
“不过听他们方才说话,仿佛从前就识得,还哥哥弟弟的。”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天晚上,林复生就给带来沐英在延平的暂时住所,沐英让他如同从前一般,坐在自己面前,平和地问:“你的手是怎么伤了的?为何两只手掌全都包裹住?”
林复生只觉得万分羞惭,又生怕沐英误会,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将军,我离了崇安府……本来一路要回漳州老家……路上遇到征兵……我就来了延平,后面军器局失火……伤了手……”
沐英马上就推导出林复生离开后的经历,明军大举进攻闽地,陈友定的兵员捉襟见肘,于是为了堵窟窿难免要抓兵,刚巧就给林复生撞到了落网里,他从前本来又是当过兵的,从闵溪十八寨漏网幸存,乃是难得的老兵,不是刚刚征来的庄稼汉,还要训练的,于是就给编入延平的守军,还算是中坚力量。
要说陈友定在福建这块地方虽然宛若土皇帝一般,但是对元朝倒还算忠心耿耿,一直抵抗到最后,只可惜双方力量对比相差太过悬殊,他最后只能困守延平。
当时的情形也确实很艰难,自己虽然是对立的一方,有时候也不由得替陈友定难过,当时陈友定穷极失智,诸将请战,他怀疑将领们要背叛自己,就处死了萧院判,这一下大失人心,便真的有许多人出城投降,正巧军器局发生火灾,城中炮声震地,城外的明军判断出城中有变,便趁机猛烈进攻,于是延平便被攻克了。
陈友定真的是一个非常硬气的人,眼见大势已去,吞药自杀,好在给入城的明军救了过来,如今与儿子陈宗海一起给送去应天府自己的义父那里,这陈友定父子二人都是宁折不弯的,自己的义父也不是佛菩萨,只怕这两人前途不妙,不过无论如何,这毕竟是陈友定的事情。
沐英将方才的想法抛在一边,动手解开林复生手上的布条,看着那受伤的掌心,伤得可着实不轻,而且想来是消毒没有做好,有些地方已经溃烂,这人肩头也伤了,绷带透出血迹斑斑,他二番遇见自己,这一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