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吧。”王良明答应着,极其不情愿地把手从清凉的水中拿了出来,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日本兵身边去。他脑子里一想到之前那次帮男人换衣服时,自己那副无比窘迫的神态,心里别扭和焦躁的情绪就愈加强烈。
不过武藤仍大大咧咧地站在那儿,若无其事地抬起两条胳膊等着他帮自个儿宽衣解带。那架势,就仿佛显得在他眼里,一切其实还挺顺理成章,没啥不对劲的。
随着自己向他不断走近,王良明就能感受到一股越来越大的莫名压力迎面来袭。就好似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在自己胸口上一样,让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王良明强装镇定地慢慢解开了男人衬衫的扣子,一个接着一个。随着浅蓝色的衬衫慢慢退开到了两侧,飞行员原本紧绷着的健壮身躯也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呼,こ気持ちいい(舒服)。”武藤吹了个口哨,感叹了一声。王良明有些奇怪,却听见男人紧跟着又跟自己这儿抱怨了一句:“这德国佬的衣服都太紧了。小老弟,回头再帮我找几件大点儿的啊。”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种有点欠打的‘奢求’会比较合适,只好投给了男人一个白眼,再换来男人嬉皮笑脸地冲自己挑了挑眉毛。
皎洁的月光从晴朗的夜空里倾泻而下,洒在了武藤健二古铜色的胸膛上,就好似一位雕塑师捧来了一捧银粉,给一座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男性石像平添了一层绚烂、洁白的光。可如此这般,说不清是震撼还是暧昧的场面,把王良明的脑子搞得很懵,弄得他只好努力不去看,也不去臆想那些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尴尬之中的事物和念头。
于是他下垂着眼睑,使劲儿板着脸,急速扒下了飞行员的衬衫。接着又迅雷不及掩耳般地扯下了男人的皮带和裤子。日本兵便就只剩下那条内裤和脚上穿着的白袜,光溜溜地立在那里了。
王良明一阵脸红,把头撇到了一边去。武藤也惊讶于他如此迅猛且生硬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小老弟,慢点来啊。”说罢,男人就从背包里面抽出了一块大的方巾,整齐地铺开在河边的地上,径自坐了上去。
“还真是挺想游个泳呢。”望着那清澈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日本兵有些懊恼地抱怨了句,紧跟着又抬起自己被包裹着的左胳膊看了看,“可惜呀。只能等回头了。”
“你还会游泳?”听到这话,王良明略微有点惊讶,同时心里莫名的对男人又平添了一丝,虽说极不应该有,但仍勉强可以称之为是仰慕的情愫。他不由暗暗感慨,这日本人还真是什么都会啊。
“当然了。”武藤颇为自信地笑了起来,一如之前那般,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好看牙齿。“北海道有洞爷湖,还有很多大小河道。我家边上也靠着山,也有好几条河的。原来每年春假,我们那里游泳比赛,好几次我都是第一名呢。”见王良明的整张脸上透出的神色,似乎显得仍是不太相信自己曾经有过如此辉煌的成就,武藤便凑上前去,问道:“你应该也能游吧?要不,等回头咱俩比比?”
“我不跟你玩儿这个。这河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搞不好被水蛇咬了。”王良明摇摇头。回想起他自己,在中学的时候倒也简单学过一点游泳。不过,那都只是在学校的游泳池里面。以前在北平,夏日里,甚至是冬日,他也看见过有一些人在永定河里面游。但自己从来不敢下到那里面去,生怕发生危险。
日本兵倒是不以为然。“怕这个做什么?碰到了我帮你弄掉。”说罢,男人就笑嘻嘻地点了一支烟,然后把背包提到了身后当靠枕,慢慢悠悠磨蹭着躺了下来。接着,他又从包里面抽出了一条小毛巾,丢给王良明。
“你就这么躺着,让我伺候你?”王良明黑着脸,从头上扯下来因为方才没接住而落到脑顶的小毛巾,怔怔地瞪着男人,心里十分窝火。武藤只是扯了扯嘴角,微微抬起了被白色绷带紧裹着的左臂,冲他晃了晃,整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德行,让他把原本想训人的话再一次咽回了喉咙里。
于是王良明只得强压着脾气,忿忿地走到水边,蹲下身,把毛巾浸湿。这时候,一阵轻微的低笑声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让王良明更是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所以他只得把所有的气都撒给了那条可怜的毛巾,极为用力地搓拧着。
拎着湿哒哒的毛巾,王良明没好脸地重新走回了男人这边。武藤依旧闭着眼睛,抽着烟,似乎还在哼着小曲儿,看上去还蛮陶醉的。王良明觉得,如果这要是换作母亲或者妹妹,摆出这幅样子,或者自己当着她俩的面,作出这种态度的话,基本用不着多想,紧跟着的一定就是一番激烈的争吵。而男人把自己当牛做马般地使唤,自己虽说非常生气,但一时居然彻底没了辙。
他是想强硬一点,可不知为什么,怎么都强硬不起来。毕竟抛开这一层日本军人的身份,好歹他也是个伤病员,体力也没完全恢复。即使他嚣张了些,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自己是不是还得······
唉,他真是吃定了自己是个心软的家伙。王良明暗暗抱怨着。
但心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