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天才的绝大多数怪癖都是可以被理解和包容的,更何况它只是性情冷淡寡言少语;没有朋友是正常的,凡夫俗子不配享受此等殊荣。
总而言之,从学校的老师到院长,成年人们对“谢沉渊”的评价几乎一致——这是个乖孩子啊。
在如此堪称放纵的包容中,它自然也就不惮于展露自己的不同。
于是它用几年的时间完成了进入大学前的一系列考核,再主动向帝国最高学府提交了申请,没出什么意外便被生物科学专业录取。
至此,计划算是成功了叁分之一。
走这条路,最多十年就能爬到它想要的高度,握住足够的资源,然后循着那召唤的方向前去拥抱母体,回到自己真正的种族之中。
对于学术研究,它其实并没有特别的追求。
这是它天生就擅长做的事情,又恰好能在人类的价值评判体系里为它挣得一席之地,仅此而已。
又是叁年大学时光过去,它顺利地提前毕业,进入了业界颇有声名的一间实验室,一同入职的新人中,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曲夜,那个曾被它认为有点特殊的人类。
从福利院到大学,这些年下来,“谢沉渊”并非没有注意到他,也知道他是将自己视作了对手,但既然对方不来打扰,它也并不想浪费时间回应。ⅹγúωaиℊsнё.иёt(xyuwangshe.net)
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在人类社会里泡久了,就算不主动追求也沾染了一点“情感”的痕迹,它居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自己生而知之,他却是从零开始,就算勉强跟着脚步走到现在,未来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
于是在那天下午,看着旁边忙活着调仪器参数的曲夜,它第一次说了与工作无关的话,想做点好事,劝这个还不清楚自己在跟谁比较的人类迷途知返:
“你追不上我的。”
“如果对这行没有热爱,只是为了争个胜负的话,我认为你应该趁早转行。”
曲夜被它这两句话砸懵了,愣了半晌才惨白着一张脸辩驳道:“多谢关心,我很喜欢我现在从事的工作。”
“谢沉渊”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多么伤人的话:“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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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言相劝”事件造成的后劲相当悠远,一直到入职半年后,曲夜才算没再躲着“谢沉渊”走路,勉强维持回了普通同事的关系。
“谢沉渊”是没有主动的交际需求的。
如果有人要跟它建立起普通同事的情谊,共同用个午餐,它不会刻意拒绝;假使要同它断交,无需知会,它从不询问原因;若要修复关系,半年不说一句话后忽然问它中午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它也不会露出半点诧异的神色。
它是抱着任务来到人世间的过客,不会为任何人停步驻足。
事情本该这么发展,然而故事总有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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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上午。
它正专注于记录自己刚刚实验中的数据,身后的师兄秦凌却忽然扯着嗓子喊开了。
“来,都来看一看,咱们实验室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如果是平常,它绝不会回头浪费时间,但这次不同——秦凌带来的巨型罐子阻挡了它精神力的探查,就好像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屋,连最阴暗的墙角都被灯光映得一清二楚,却在房间正中出现了一个黑洞。
它难得产生了好奇的情绪。
于是它放下手中工作,回过身,看着秦凌得意地掀开了罐子的苫布:“前线送过来的脑虫标本,怎么样?够稀罕吧?”
透明微黄的溶液中浸泡着的确是一具脑虫的尸体,它没有口器,没有眼睛,细小的腕足只是进化中遗留的残次品,表皮是一团柔软的肉质,包裹着其内充盈的脑液。
实验室内的大家纵然见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肉体,此刻看着这只死去的脑虫,也还是觉得有些恶心,唯有“谢沉渊”上前一步,将手贴在了容器壁上
它看起来很冷静,和平常并没有半点不同,望向因为同事的冷淡反应而有些沮丧的秦凌,它问:“师兄,这是在哪处战场得到的?”
秦凌难得听它开口说与实验无关的事,当下很热情地回到:“在东线战场,听说已经放了有两年了,最近才运回来。”
“谢沉渊”冷淡地点点头,将手收了回来,也不顾秦凌盼着它发表一些评论的期待眼神,又走回了自己的实验台前,接着处理数据。
没人知道它此刻心中正做着怎样的一番斗争。
试问,有多少生物能拥有亲眼看到自己尸体的经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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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它陷入了长考。
虫族么?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远方传来那冥冥之中的召唤仍在,也许是女皇?也许是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