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从重伤中醒来又被清和捡回去的时候,见对方完全不认识自己,言行举止与往常不同,还以为老对头被夺舍了。但是他耐心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清和还是那个清和,于是也就无所谓地留了下来,伪装成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猫咪,陪清和一起养伤。
所谓宿敌,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敌人,凌峰和清和很熟悉,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他的人。
凌峰最喜欢找清和约战,并且每一次约战前都会打赌,输了的人要为赢家做一件事。
第一次,凌峰赢了,他让清和陪他喝酒。清和爱喝茶,不爱喝酒,酒量甚浅,三杯下肚便晕晕乎乎。那晚月色皎洁,桃花落英缤纷,几点粉色飘落在清和的发间与衣角。他一手支着下巴,无意识地用筷子敲击着白玉酒杯,哼唱着什么歌。
凌峰凑近了些,嗅着微甜的桃花香,倘若双臂稍稍一拢,就能把迷糊的清和抱个满怀。“你在唱什么?”
“嗯?没什么……家乡的一支曲子。”他的脸颊上泛起浅浅的酡红,唇瓣沾了清澈的酒液,显出不一样的湿润,慢吞吞地回应时,又黑又密的睫毛也跟着眨动了一下,像疲倦的蝴蝶在敛动羽翼。
“挺好听的,只是我没听清……春日雨,夏蝉鸣,明天是个好天气……是这样唱的吗?”凌峰音色低沉,生涩地模仿着清和含糊的哼唱,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但凡错一点,可能就在调子上了。
“哈哈哈……”清和失笑,笑着笑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东倒西歪地差点倒在凌峰怀里。凌峰心头一跳,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接住他,却不想清和勉强稳住身形,没有倒下来。
凌峰心里掠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他没有多想,又给清和的杯子里斟满了酒。“来,最后一杯。”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清和不满地嘟囔,缓慢地摇头,趴在桌子上,眼帘逐渐垂下,“不喝了……酒驾要进去的……”
“酒驾是什么?”凌峰一头雾水,好奇地问道,“进去哪?你的师门和家族有不能喝酒的规矩吗?”
“师门和家族?”清和忍不住轻笑,声音越来越低,轻若柳絮,“我哪有什么师门和家族?我啊,不过是个……”
“是什么?”凌峰执拗地追问。
可惜清和已经闭上了眼睛,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了。他生得极好,这般慵懒的样子也几可入画,一缕乌发蜿蜒着流到他微红的脸颊边,吸引了枝头的一朵桃花。几只小纸人嘀嘀咕咕地扯着一件月白的斗篷,展开来想盖在清和身上。
凌峰本该走了,架打完了,酒也喝了。但他不知怎么地却迈不动步子,而是鬼使神差地把人打横一抱,大步走进清和的房里,两人一床被子,一起过了夜。小纸人都吓呆了,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清和到底是个大男人,其实并没有多软,抱在怀里的滋味按理说很普通,但是凌峰偏偏贪恋上了这种感觉,后来午夜梦回总是会梦到那个晚上。一分醇厚的酒香,两分桃花的甜香,七分月光的清冷,勾勒出了怀里那个人。松松散散的长发随意地滑落,钟灵毓秀的五官一半埋在枕头里,自顾自睡得香甜。那双移山填海的手微微蜷缩,呈现出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毫不设防。
凌峰看着看着,咽了口唾沫,蠢蠢欲动的手地伸向清和的衣襟,然后一道惊雷从天而降,险些烧焦他的头发。幸亏凌峰拔剑的速度快,把雷光尽数劈散。他收起剑,无奈地盯着清和衣服上流转的符文。它们的光辉飞快隐去,一副无辜的样子。
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忘了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符文法器,难怪能睡得这么安稳。凌峰有一点不甘心,却又拿对方没办法,只能约战第二次,光明正大地占便宜。
第二次是人间的端午节,清和正在包粽子,没心情和他打架。凌峰很不爽,一剑掀飞了清和包好的一盆粽子。只见暖风之中,满天散落的粽叶和糯米,夹杂着圆滚滚的蜜枣,噼里啪啦往下落。
清和勃然大怒,拔剑而起,和始作俑者从地上打到天上,从早上打到晚上,终于把对方困在了九宫天雷阵里,逼他道歉。
“是我不对,我不该弄坏你的粽子,赔给你行不行?”凌峰笑嘻嘻,单看这幅表情,还以为他才是胜利的那一个呢。
清和气鼓鼓地斜睨了他一眼:“你会包?”
“这有什么难的,我学就是了。”凌峰大言不惭,“天都要黑了,你再不放我出来,今天就吃不到粽子了。”
“哼。”清和把凌峰放出来,双手环胸,冷若冰霜。凌峰见他气得狠了,笑眯眯走过去:“别生气了,你总得教我包一个吧?”
清和的手很巧,不管是符箓阵法剑招,还是种花种菜做饭,任何看起来有难度的事,在他那里总是信手拈来,轻描淡写。三两片粽叶散发着自然的清香,手指一翻,就卷成一个漏斗似的形状,装上雪白的糯米和黄色的蜜枣,折叠包裹,一个呼吸的功夫,一个胖乎乎的绿粽子就做好了,悠哉悠哉地躺在盆底。
“会了吗?”清和没好气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