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阿尔忒弥斯不出门了。
倒不是他娇气嫌弃外面秋风干燥,也不是整日忙于跟晦涩的论文死磕没空出去散心—事实上那堆资料差不多被他看完了,薛迎那边也没有送来新的。阿尔忒弥斯窝在屋子里,仅仅是他有更有趣的事要去做。
彻底又系统地掌握一门学科、领悟一片领域很容易让人在精神层面获得成就感,也满足阿尔忒弥斯的骄傲,可时间长了,阿尔忒弥斯的精神快乐阈值已经难以触动。因此他决定另辟蹊径,暂停追求高级趣味,直线下降沉迷感官享受。
所以阿尔忒弥斯迷上了游戏,成为标准的网瘾少年。
耳机一戴,盖上卫衣帽子,阿尔忒弥斯待在气温舒适的房间里,能和游戏手柄耗上一天。回来的薛迎目瞪口呆地看见他们心中的至宝神明对着蓝荧荧的屏幕厮杀了一整天。
“你也不怕近视?”
阿尔忒弥斯摘下一边耳机,神情满不在乎:“我才不会近视。”
薛迎了解更深入些,发现阿尔忒弥斯利用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在游戏里畅通无阻拿到全球第一,制霸各大游戏平台,顿时哭笑不得。
“你这是作弊了吧?”
“我改变游戏运行程序了吗?”
“呃……没有。”薛迎如实地说。她知道阿尔忒弥斯做这种事分分钟都可以,只是取决于他想不想。
“我修改我的账号数据了吗?”屏幕显示大大的“Victory”字样,阿尔忒弥斯干脆摘下耳机,手柄放在地上,和薛迎直接对话。
“也没有。”
“我破坏其他玩家游戏页面了吗?”
“你问我干什么?”薛迎有些恼怒地反问。
阿尔忒弥斯摸了摸鼻梁,“哦,对不起,但我也没有这么做。最后,我的记忆力和分析数据能力,都是我自己的啊。我没有破坏游戏程序平衡,也没有攻击其他玩家让他们不能正常游戏,只是依靠我自身的智力条件。其他人输了只是能力不及我而已。这怎么能算我作弊呢?”
他对薛迎眨眨眼睛,一副无辜被冤枉的委屈神情。
“……”
这小家伙牙尖嘴利的,平时薛迎在调侃上还可以占他一点口头便宜,论逻辑说服,她经常被阿尔忒弥斯说得语塞。
薛迎走后,阿尔忒弥斯重新戴上耳机,打开新的一局游戏。浅蓝色进度条在屏幕底端缓慢加载,阿尔忒弥斯眼睛随着进度条端点移动,拈起一块和果子吃。
寄来的和果子体现金秋主题,个个通体金红,小巧玲珑,做成枫叶、花苞等造型,有些里面还包有一团湿乎乎的栗子泥。按理说,和果子口味极甜,食客食用要配着很苦的抹茶才能下咽。但阿尔忒弥斯灵敏的味觉偏偏在甜味相关区域失灵,再甜的甜食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于是他就一口一个地吃着和果子,快快乐乐地开始下一局游戏。
此时大洋彼岸,知道这一情况的聂言正在思考,除开玻璃花房和水族馆式落地鱼缸,他要不要给阿尔忒弥斯置办一个游戏机。
*
十一月。一大盒泡芙,除了只在春天制作的花环泡芙,从闪电泡芙到修女泡芙,什么样式都有。盒子内琳琅满目,像打开了精美的珠宝盒。
阿尔忒弥斯对着新来的卡片一言不发。
——有想起我吗?
之前的示好和关照都是从旁侧敲阿尔忒弥斯的心思,对寄件人与阿尔忒弥斯之间的关系描述得模糊不清。现在却是完全打破了界限,明晃晃的,都快跟阿尔忒弥斯挑明了,他们很熟悉,也许很亲密。
他下意识摇摇头,又像想起什么那样点点头。
他的确想起一点东西。记忆虽然模糊不清,但没有被彻底磨灭,阿尔忒弥斯想起一个很高大的轮廓,硬朗的线条证明那是个男性。他只掀开尘封记忆的一角,剩下的还在帘子后面藏着,要是他再想深入思考,只会得到头骨底下隐隐的钝痛。
阿尔忒弥斯对上薛迎的视线:“送东西给我的人,和我很熟吗?”
薛迎的长睫盖住半轮眼睛。她沉思了会,面容寂静了一瞬间,又活动开来:“你们两个何止熟悉。他都快把你放在心上,捧在手心怕掉含在嘴里怕化,恨不得马上从外面飞回来看你了。”
“家人吗?”阿尔忒弥斯在巧克力闪电泡芙上咬了口,轻轻地问。
——聂言,你完了。你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呢。
薛迎叹气:“他爱你啊。”
“哎?”
阿尔忒弥斯的感情历程比雪地还要空白与纯净。不过现在条件不同,之前他在聂言家里是从纸质小说认识爱情,精神反馈洗掉他所有的错误认知,他用散步、看论文、被恶心和打游戏之间所剩不多的闲暇时间,开加速看完不少肥皂剧,从剧集里对爱情重新认知了一番。
愿意为一个人付出一切的献祭。
他又问:“我喜欢他吗?”
薛迎有点奇怪:“为什么说到你自己的立场,用‘喜欢’而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