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路滑难走,池川又毫无内力,只穿一件单衣,在黑暗中不知怎么下得山。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到处都划破了,四肢都已经冻到麻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碴。奇怪得是他竟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人在极冷的环境下,冻死前会觉得热)
他要死了吗,不,他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池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见到他,当面问清楚。
可能是他的这股信念太过强烈,竟然没有死在路上。
从紫金顶下来山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池川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身上的冰碴全都化了,还出了一身汗。伤口开始流血,他却浑然不觉。眼见已经到了五指峰,池川加快了脚步。
已是子夜时分,外面风大,丁牧山被风声吵醒,已经没有了睡意。干脆坐在灯下,提起笔来写信。
昨日他禀告了掌门挑选双修道侣一事,掌门已经同意,让他择一吉日行双修之礼。丁牧山想了想宜早不宜迟,五日之后是个吉日,就选那天吧。
丁牧山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提笔在砚台上蘸饱了磨,开始写信。
小月谷谷主陶露芳鉴
刚写完这一行,忽然听到外面狂风大作,竟然将外间窗户吹开来。
这么大的风,今晚恐怕要下暴雨,不知道那山上是不是会下暴雪。
丁牧山想到这里就阻止自己再想下。外面狂风呼啸窗户啪啪拍打,桌上的纸也被吹起来,他本来只要一招手就可以把窗户关上,但还是起了身亲自去关窗户。
关窗的时候,他朝外面西北紫金顶方向望了望,乌云遮月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丁牧山关了窗户,慢慢回到桌前。
他只顾着低头想心事,突然只觉灯前一暗,对上了一双眸子。
丁牧山先是被吓了一下,待看清楚来人,吃了一惊。
是池川。
池川刚才应该是在狂奔,还喘着粗气。丁牧山见他一身破碎单衣,脸上身上全是血迹,没有一处好肉。
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痛,就想要上前给他疗伤。
手臂一动就清醒过来,他只是五指峰首座,而池川此时应该在紫金顶上面壁思过。他皱了皱眉:“怎么是你,你怎么跑下来的,没有掌门手谕你怎么敢擅自下山。”
池川见丁牧山皱眉面上露出不快,那目光好像看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心里刀扎一样痛。一路下来所受的痛,都比不上他这不屑的一眼在他心里留下的痛苦大。
丁牧山的问话他并不回答,他已经下了山,“你要和人双修?”
“是。”
池川的身子晃了晃,听到叶真说他找了道侣,一瞬间有什么轰然炸响了,身边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一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来麻痹自己,但现在他亲口承认了,他想得所有借口都是假的。
“为什么?”
“因为修炼无法突破,我需要人来助我。”丁牧山的目光看着书桌不与池川相接。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和我双修,为什么要找别人!”池川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委屈。
为什么不是他,为了他他什么都可以做,就是把自己的真力全部耗尽助他成仙,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但他却找了别人!
丁牧山立着不回答。
池川的目光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信笺——小月谷谷主陶露芳鉴
陶露,陶露,池川喃喃地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池川连说两个原来,因为这陶露他也认识,并且对她掌握的一清二楚,就因为她对丁牧山早就表露了情意。池川生平第一个恨上的人就是她。
丁牧山见他的目光落在信笺上,知道他已经知道,便道:“男女阴阳调和,才是双修之道。”
这句话算是回答池川之前的问题。
“呵……原来是我配不上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池川此刻像负伤的野兽一样,即使在大殿受审也挺得笔直的摇杆,在听了这句话时突然弯了下去,好像被人生生折了傲骨一样。
丁牧山转过了身冷冷道:“修仙之人不能有杂念,你还是早早断了痴念,静心修炼去吧。”
池川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好笑,“你这句话要说服谁?你还是我?”
丁牧山的背影震了一下。
“是你要与人双修,反而来劝我不能有杂念,我倒是不信你对着那女人还能心无杂念。还是说……”
“够了!”丁牧山转身怒道:“当今魔道日益猖獗,正是需要正道人士除魔卫道之时。你不好好修炼,一心只有肉体欢愉,任性妄为,再这样下去和那些魔道妖人有什么区别!。”
哦,原来在他心里他是这样的——任性妄为,魔道妖人。
他对他的爱一文不值,想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贪恋肉体欢愉。哈哈,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池川的心也像身上的伤口一样痛到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