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问。
乘客微微一怔,没忍住一声轻笑,又回头看她——离得远了,他的面孔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更显模糊,“连这个你都发现了啊。”
他往前走了半步,油灯照在锁眼的位置——上面空空如也。
“这间房间根本就没有锁。”
“...当然,我不是说门没锁——是没有能被打开的‘锁’——这间房间是被规则锁住的。”
“进来了,确实出不去。”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虞姜同样不着急。
铁笼对她来说不算小,坐下的话也勉强还能坐得直。
她靠着身后一条条的铁柱,回道:“打从一开始。”
什、什么?
乘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说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没相信过他。
“不会吧?”他有点夸张地瞪大眼睛,“...那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好歹还救了你一命呢。”
“...你怎么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啊?”
“是么。”
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虞姜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真的有救我吗?”
“哎哎,”乘客又坐回椅子上,却因为有点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就算我现在坑了你,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我确实从纸人手底下救了你一回啊——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你应该不需要我救,就能自己搞定他......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应该算我救了你的嘛。”
他絮絮叨叨的模样就像世上最普通不过的、讨价还价的市井商人——虽然讨的是莫须有的救命之恩。
虞姜笑了一下:“可他根本不是纸人啊。”
乘客还在嘴硬:“怎么不是纸人...又怕火又怕水的......”
“他怕的不是水、也不是火啊。”
虞姜看着他的眼睛:“他怕的...不是你么?”
“我...”乘客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恨不得当场找个镜子照一照似的,“我有什么好怕的啊...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你长得不吓人。”虞姜中肯道,“...但谁叫你是申先生呢。”
纸人续命啊...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啊......普通人能不害怕吗?
“这个、连这个你也知道了啊?”乘客、或者说申先生,这回真是吃了一惊。
“哎。”他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说得太多了,肯定有什么地方就会露马脚...正所谓多说多错么......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猜的啊。”虞姜说。
申先生:“......”
“...还真是猜的啊......”
“也不全是吧...你对申老爷的事如数家珍,又出现在这么个节骨眼...再加上早就怀疑你的身份有问题......猜你就是申老爷本人,好像也不能叫猜吧。”
申先生又是一愣。
他这回终于发自内心扬起一个笑脸来:“那你真猜错了。”
“如数家珍...不一定非得是本人么......家人提起家人的事...不也能如数家珍吗?”
虞姜蹙眉。
申先生有点埋怨似的看着她:“一看你就没仔细听...我之前不是说了——申老爷有个世孙、天赋很好,所以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教养吗?”
“当然...要是我天赋没那么好,那你今天就猜对了。”
他说起自己的事面色如常——简直就像在说什么不相干的随便一个什么人的事——不痛不痒的。
只嗓音微微凝涩。
“申老爷是康平年间的进士,甚至官拜大理寺卿——却属实是个骨头缝都是黑的的烂人——当人,那时候要不是烂人、心不够黑、瘦不够狠也当不了大理寺卿。”
“后来联盟建立,他被迫返乡——这么个烂人你觉得他能安安分分地在这么个小乡村窝着吗?”
虞姜面色很平静。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没像之前他在楼下叨叨个不停时候那么不耐烦——他当然看出来虞姜那时候的不耐烦了。
但他真的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只是现在——他莫名地有点不敢看虞姜的眼睛。
他悄悄移开视线,就只盯着埋在地下、拴着铁链的铁环。
“他爱扎纸人——后来也爱剪纸......可别逗了,就他,能是因为想陶冶情操?”
“他那时候就琢磨这‘续命’这个事了。”
只是一直没想到能拿活人来续命。
原本申老爷只想着能不能达到用纸扎人——像村口古树底下坐着的那个老太太那样的纸扎人,来续命。
——他才当了几年官?
总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当然,要是故事这么发展下去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申先生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