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风扇呼呼刮着,林瑾嚼着口香糖,趴在柜面,歪扭身子写报表,没写一会儿,自来水笔就出不来墨了。
大兴货!她嘟囔一句,随手拉开身侧小抽屉,把笔丢进去。
霎时间,一股子幽香直往她鼻间涌来。她愣了愣,方才意识过来,这是白兰花的香气。
几日前,她在外白渡桥遇到卖白兰花的老婆婆,便顺手买了一朵别在衣襟。谁料刚到药房,就挨经理灰头土脸一顿臭骂,这是正宗的西药房,只准出现药水味。
吓得林瑾赶紧把白兰花丢在抽屉,心惊胆战之余,还听到经理在那冷着脸抱怨,真当这里是哈七搭八啥都卖的烟纸店了。
林瑾拿起那朵白兰花,杏眼瞧着它发愣,只见花瓣已卷曲泛黄,唯有一抹子清香,提醒别人它曾是个活物。
砰
药房仓库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窗户被猛然打碎的声音。
林瑾心脏提到嗓子口
野猫咪?野狗?小偷?强盗?
无数念头在脑海闪过,她放下手中白兰花,大着胆子往仓库走去。深吸好几口气,方小心翼翼推开木门,捏着手心向里张望。
只见屋内黧黑,一地玻璃碎片,借着满室清光,隐隐绰绰似有个男人躺在那儿,白色衬衫布满淋漓鲜血,像是家里挂着的那副水墨画,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林瑾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却听店堂传来哐哐脚步声。她立马从仓库退出,下意识把门锁上,便往回走去。
十几个小流氓风一般涌进药房,领头的男人左脸有块刀疤,他半眯着眸,向林瑾发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
林瑾梨涡深陷,笑着反问,我们这儿是许三爷罩着的,谁敢进来?
这店面就这么大?刀疤男环视一圈药房,眉头紧皱。
林瑾指尖深陷掌心,脸上却坦然自若,还有一间放冷冻药的小仓库。
刀疤男从怀中掏出把明晃晃匕首,二话不说搁在她脖颈,带我去看。
药房白炽灯的光亮,晕晕黄黄,映衬林瑾白煞煞的脸庞,说不出的诡异。
她唇角弧度倏然垂下,圆眸狠狠瞪了刀疤男一眼,然后侧过身,轻轻避开他的匕首,猫下腰去小抽屉翻钥匙。
找了许久,总算在角落找到那把银钥匙。
她带着刀疤男慢腾腾踱到仓库。这是一间早已废弃的迷你仓,四处充斥着呛鼻的药水味,货架上陈列的都是常年卖不出去的劣等药品。
林瑾拧开电灯,刀疤男便顺着光亮走进去,转了一圈,见确实没有所获,才带着小流氓匆匆出了德国西药房。
她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一直紧攥的手心才渐次松开。此时,雪白掌心早已布满红丝丝掐痕,额前刘海儿也被汗水打湿,腻腻地黏在那儿。
林瑾略平复下心情,便跑到另一间仓库,用贴身钥匙打开了门。
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那男人还躺在那儿,只是嘴唇愈发的白。林瑾走到他身边,心想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开始狂跳,伸手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所幸,男人暖暖鼻息,浅浅拂过她食指,弄得她痒痒麻麻的。
林瑾思忖半刻,还是准备带他离开这里,以免那群流氓找不到人,又折返回来。
她将他扶起,虽然这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却出乎意料的轻。
看来整天打来打去,确实可以身量纤纤。林瑾看了下自己体型,有些酸酸地想。
出了药房,热浪扑面涌来,闷得人五脏六腑都发堵起来。上海夏季的夜晚像是放在灶头上,二十四小时的蒸笼,简直不给人一刻喘息的机会。
她扶着男人向路旁黄包车走去,右手递过去两张票子。车夫便也不问什么,站起身,扯过肩上搭着的白毛巾,往车椅上掸了几下灰。
这些帮派养的小喽啰为了地皮砍来砍去,待人死得差不多。他们老大便会笑嘻嘻坐在百乐门,左手搂着明星,右手抽着雪茄,一团和气地重新商谈。
惨得也就是这些底层打手,每日清晨,黄浦江都要漂上几具浮尸,上海滩人民对此早就习惯了。
林瑾扶着男人上了黄包车。
车夫吆喝一声,便撒开腿跑了起来。男人的身子随着车身不停颠簸,林瑾撇撇嘴,把他的上半身拉过来,锢在自己怀中。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飞快向后倒退,经过百乐门时,里面纸醉金迷的歌声,正沸腾着往最高潮涌去。
迷茫的白俄姑娘,喝得酩酊大醉,跌坐于马路中央,穿黑西装的男人,将她拉起,按在怀中一顿猛亲。
林瑾每次看到白俄女人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是好看,又高又瘦,皮肤还白。听说这些白俄女人以前在俄国都是贵族阶级,每日骑马看戏,空下来便跳芭蕾,所以腰肢才这么细。
虽然姆妈说那些都是妓女,不过林瑾还是觉得她们好看。也不知是白俄女人都这么好看,还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