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章,在我看来,讲究的是无艺之艺。”他抬起眼看我,“你能理解不?”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尝试理解,嗯,受教。”
接着,我忽地反应过来他说自己教的高中语文,遂疑道:“沈老师,是教的高中?”
“有什么问题吗?”
“你,”我眨巴眨巴眼睛,“你教的高中,怎么能来改中考的试卷?”
沈昌文失笑,迅速而得意地吐出四个字:“我优秀啊。”
行。
你优秀。
真的优秀。
合着都是编外人员,你是被八抬大轿请来的,我就是被导师硬塞进来的。
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呀!
我将头一歪,磕到旁边的窗户上。
恰时雨线一道道从天落下,打到玻璃后交织地汇成一串串水流。
沈昌文清了清嗓子,安慰我道:“没事,刚接触一件新的事,都是一个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大不了,到下午你实在落下进度太多,我可以跟你换个机位,帮你改卷。”
帮我改卷,还有这样的好事?
我感激地看向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沈老师,不爱吃茄子吗?”我看他的饭盒里,茄子被扒到一边,分毫未动,便无意识地问到。
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对面红砖黛瓦的教学楼沉漾在雨幕中,灰白色的天光下昏黯、肃静也柔和。
我忽然想起往事,一段我还在读小学的往事。
那是一个放学的午后,暧昧不明的光线,暗暗的天光笼罩下,我站在长廊尽头,远远看着故乡的那个沈昌文斜挎着书包,向我走来。
彼时的感受至今都还清晰地烙□□底,我当时想,沈昌文就快高中毕业了吧,以后都不再有人陪我上学放学,不再有人陪我吃米粉,不再有人辅导我功课了。
餐桌上,我忍不住问他,“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吃饭吗?”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有啊,哦,你是说我要毕业的事吧?放心,我放假肯定还会回来的!”
我当时并没被他的一句承诺安抚,我也记得很明白,那时的沈昌文同样是筷子不沾一下摆在他最前边的红烧茄子。
因此,我总是觉得,自己也会有一天会沦为茄子的下场。
不喜欢的,当然不会被搭理。
“我以前,其实是吃茄子的,”沈昌文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不过因为前任尤爱茄子,而我和他,前天才刚分的手,睹物不免思情,所以,暂时不想碰。”
前天?
我暗道了句我嘞个去,前天不就是我们在便利店遇见的日子吗?
好家伙,原来你是借酒消愁啊。
“没事,”我伸长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莫愁前路无妹子,天涯处处都有花。”
“你不懂,”他叹道,“我老大不小,快奔三了,身边大把同龄人已是成家立业。”
“别这样说,你要想玛格丽特·杜拉斯直到七十岁才遇上比她小四十多的杨·安德烈杰,此后余生也都是小年轻陪她走完的。”
“例子举的不错。其实,真正想想,我更多是感慨,”沈昌文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甚良缘,把青春抛得远!”
☆、Day 3
五、第三日
上午的雨,雨势渐大,有如战马蹄奔而下。
风吹雨斜,飘落到我的头发上,又在发丝末端结成了水滴。
昨日我不是没担心地多问他一嘴私自换位会不会有什么不利后果,彼时沈昌文大无畏的原话是“嗐,能有什么事”。
结果,烂泥扶不上墙的我成功让他被作文组大组长请去了喝茶。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阅卷的个人面板里有一个叫误差率的东西,统计的是平均下来,跟其他两位老师给出的分数相差超过六分的几率①。
也不知我昨天下午抽哪门子的风,坐到沈老师的机位后,硬生生把人误差率整到不合格的红线之上。
眼下,我出来走廊休息喝水,双眼巴巴地望着那边的办公室,心说怎的那么久他还不出来。
王越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担心,小沈他不会为了这件事来怪你。”
嚯,好一个屋内饮酒,门外劝水。
“我不怕他怪我,我担心的是他被说。”
王越像听到笑话似的,“哈”了一声,道:“那就更不用操心了。”
若非听沈昌文亲口介绍过王越,知他们交情匪浅,我都要怀疑老王他是不是在隔岸观火。
王越是鹿城二中初中部语文科组的骨干教师,教龄三十年,资历颇深,漫漫岁月已然让他的眼角攀上皱纹。
“小沈啊,已经不是七八年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他忍不住地感慨,“你有没兴趣听下他刚当老师的故事?”
当然,我竖起耳朵,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