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是此山中修仙之人。善男子无需见怪。’
天快黑时,小耳要去洗换帕子给王哥清理,望着流水静淌,他默默祈祝:‘仙人救救王哥,仙人救命。’
小耳将那坟茔收拾妥当了,便要拜别道长,各自离去。
王哥不咽,进出的气都弱了几分。
‘仙人也救不回王哥吗?’小耳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到了夜里,小耳挤卧在王哥身侧,两人偎依取暖。小耳在睡梦中哀哼浪吟,终是太累了,王哥还伤着,两人做不了什么事。
第三日,走了约摸二十里地。王哥发着烧,一时迷一时醒,没关系,王哥还活着,醒着的时候还能说话能吃饭,王哥好着。只要找到仙人,王哥就有救了。小耳一边给王哥换药,一边给自己鼓劲。
等他缓过气来,妥帖侍弄好藤床里王哥的仪容,才发现那念咒的道人还未走。
如此这般,第七日,王哥却大不好了,大半日都不曾醒来一刻,水米不进,小耳急着把王哥口角边淌下的汤食舔了,又要往王哥嘴里渡送。他把舌头伸进去,之前送到腔里的那点儿吃食还停在嘴里,王哥不咽。小耳没办法,卷着王哥唇舌堵住出口,不让汤食掉出来,又搬动着王哥要再坐正些好下食。
等小耳哭得乏了,散仙人才将小耳扶起来,他沉声安慰小耳:‘逝者已赴往生,善男子且自珍重。’
等他回到藤床边,却见一皓首道人立在藤床边,这道人瞧着正是风华盛年,气度端方,姿仪非凡,却满头华发,苍然肃立,让人瞧不出年纪,只是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叨些什么。
小耳将王哥的尸身裹在藤床和铺盖里下葬了,一刨土一刨沙,眼前立起个坟包。
‘此处树木稀疏皆不成材,善男子可要制棺椁?’道长还要继续襄助。
‘道长还有事做?’小耳轻问。
‘这位道长在念什么?’小耳说着,蹲身给王哥擦脸,却惊觉王哥已经不热了。
不几时,那道人便来助他,只闻一声颂喝,小耳原本在刨的小土坑,就走土飞沙,顷刻间,变成个丈许深的尸坑。
天光已经黑透,他看不见道人面色。
小耳却也大方,看那道人不走,也不赶他。他寻了物事,找一处开阔平地,开始挖坑。
‘逝者已矣,生者不可妄自菲薄。贫道救不得他。’
‘我是他的相好,私奔苟合,并未成礼,上不得碑牌。’小耳回到。
‘不必了,道长助我良多,小耳无以为谢。’小耳拜了一下。就去拖他王哥的藤床了。
‘嗯’,小耳满眼苦涩,却终是懂了,静了一瞬,‘多谢仙人道长。’ 他噎回了哭息,又忙蹲下去要给道长清理裤脚。道长再将他扶起来,看了看那一双玉手,没有说话。
‘善男子且慢,听我一言。’散仙人自不能就这样放他走。
‘嗯。’道人不为所动。
‘并没有。’
日,小王打猎回来,竟是被野兽咬了,一身恐怖伤口,血流不止,染得半身衣服红黑间俱。小王连爬带撞,终回了小院,惊得小耳神魂不定,大乱方寸。
‘修仙人?道长仙人,仙人救命,仙人救救我王哥!’小耳跪扑,一把抱住仙人小腿。
‘往生咒。’道长已念完一段,沉声回说。
至天光渐明时,小耳还给王哥刻了个木牌插在坟前。
小耳抬头瞪了眼那道长,心中大骇,再低头细瞧他王哥,却不知几时,已没了气息。
‘王哥,你…’小耳说不下去,即刻救治小王清理施药包扎伤口,煮药灌汤。
可那王哥却已是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了,神魂俱失之间,还念叨两句:‘神仙救我,小耳救我。’
‘道长请。’
恰如山崩玉碎,他哭嚎不止,把个眼泪鼻涕都染到仙人衣袍上,仙人听之任之并不为之所动。
但王哥不咽。
小耳纵是以泪洗面,也难得会说些什么,这时不禁叨念:‘王哥吃饭,吃饭,王哥。’
王六之墓,原来这王哥叫王六,散仙人才知道。‘善男子是这亡者的何许人,怎不刻在牌上?’
‘仙人?’小耳惊问,‘你是仙人。’
小耳眼见着他王哥就要不成了,泪如泉涌,却咬了牙冠,不做一声哀鸣。他探了王哥的脉息,脉象沉沉。小耳立刻起身,收褥卷被,编藤结绳,寻食备水,不消半刻时间,就将他王哥妥帖挪置在一张藤褥床里,如他王哥期盼的,小耳要带他王哥去山里寻神仙救命。
‘我要给王哥下葬,道长若是无事,我就不打扰了。’
散仙人不知怎么答话。
这回道长只做壁上观。
‘王哥…’小耳不识人间酸苦,面上不见什么表情,豆大的泪珠竟自滚滚落下。他又去碰他王哥,才知这人是真没了。挖心一痛,难以言诉。
山中无路,崎岖颠簸,小耳抓紧藤条牵拽藤床,扽着他王哥进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