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月影无边,纷乱的号声震破了沉沉夜空,方植自知当是沈庭正调集人马封锁各处。
他面色清冷,细心辨认各处人马往来调动的声音,在城中如一缕轻烟,东飘西晃。
风寒露重,一路流烟云影,腾腾雾霭打湿了衣袂。
黑暗中,忽听得蹄声笞笞,两匹旌饰鲜亮的青聪健马并辔奔腾而来。
驾车的正是一袭劲袍,背上三尺青锋的陆子敬。
方植朝马车急奔而去,陆子敬身形纵前将方植扶住,方植却一把将他推开,抱紧了方蘅跃上马车,冷声道:快走!
陆子敬扬响马鞭,马蹄利落,车轮滚滚,马车急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上得马车,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方植将方蘅在榻上放落,俩人并排坐着,仿如梦幻中的水月镜花。
当近乎疯狂的撕斗平息,此时再坐在一起,方蘅却忽地觉得有些羞涩,低垂着头不敢看方植。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她心里似燃着一团烈火,令她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发热,浑身软绵绵的。
这团突如其来的烈火带着一份莫名的焦躁在她腹内燃烧偾张。
方蘅依着车壁坐立不安,目光四处游移,心跳得极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可马车颠簸摇晃,方植的衣袖覆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擦,不看他,似乎更是一种煎熬。
方蘅紧盯着脚下毡毯,脑袋里天人交战一片混沌。
一会儿想哥哥为何会在此出现,一会儿想哥哥为何会是这种态度,一会儿又想这个身体究竟怎么回事。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说来也怪,她对方植的态度素来直来直往,有什么迷惑怀疑,俱只求坦诚从不曾欺瞒,这会儿何以倒瞻前顾后了。
方蘅犹豫片刻,将眼角余光偷偷扫向方植。
这稍稍抬头的一撇,才发现方植正一瞬不瞬地在望着她,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地徘徊在她脸上,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他迎着她的目光微微地笑了。
他嘴角轻弯,眸光含笑,水泽熠熠,神情柔和得不可思议,如同利剑隐去了锋芒,沉潜内敛,却更加引人注目。
一张欺霜傲雪的脸,竟是有些慵懒之美。
仓促一眼过后,方蘅像傻了似的,哪里还移得开眼睛!
目光相触,她心跳如鼓,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轻道:哥,哥哥...真好看。
方植眸中光华慑人,似有些深意,但又很快敛去,他挑了挑眉问,有多好看?
他一生眼高于顶,因着这张脸,旁人常说他不像个武将,往日若有人敢夸他好看,他常常都懒得敷衍。
可换着眼前这人,他心里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只恨不得能再多添几分色相,好哄得她更痴迷一些。
方蘅脸上又红了几分,两人挨得极近,方植就在她耳边说话,他身上传来的热意与气息清晰且深刻地影响着她。
她差点都喘不过气,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岔开话头,不知,你家中可有妹妹?
没呢。方植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腕侧,轻哼。
幸亏也没有,否则日日担心她寒暑饥渴,记挂她衣食住行是否样样顺心,不够操心的。
好啊你个方植!心里竟这般嫌弃她的么!
方蘅一僵,眨了眨眼睛,讪讪笑了两声,我也姓方...那,我以后便叫你哥哥了怎样?
恐怕不可以。
方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中似笑非笑,不是该叫夫君么?
他的语调平常散淡,方蘅听了却是心头猛地一跳,被他一句话弄得脸上霎时烧得彻底通红。
正支支吾吾间,感觉他又凑近了几分,彼此近得呼吸可闻。
方蘅眼珠子不安地滚动着,额角渐渐渗出热汗。
方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汗珠凝在她眼睫,还伸手替她拭了一下。
方蘅却像被烙铁烫着般抖了一下,她勉强对方植挤出一个笑来,几乎语无伦次了,我,我能不能喝口水?
自然。马车上一应物事俱全,方植起身倒了茶递至她唇边,你睡会儿?一会儿就到家。
方蘅并不言语,魂不守舍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茶。
茶水下肚,反而感觉腹内酝着的那团隐秘烈火,似乎在隐隐越烧越旺,烧得体内的空虚与莫名的燥热愈积愈多。
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体起了某种变化,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变得分外敏感,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任她如何想要控制自己的情愫,却都好像无能为力...
方蘅连着猛灌了几杯茶,好歹清醒了两分,但见方植依然在定定地盯着自己,眼睛一刻都没有移开。
那种已然无法掩饰的目光紧紧相随,令记忆中的那一天,那双眼,再度重现。
方蘅被看得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