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景一晃而过。
这天醒来,纪清照例先去抱身边的小崽,一摸没有,再摸还是没有,这半个月以来的危机意识让纪清倏地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身边连条尾巴都没有。
他顾不得换好衣服,穿着睡袍赤足下地奔走,等心急火燎地跑到院口,就见翠竹掩映的石桌边坐着个黑袍加身的男人,后者侧身对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手心里磕头打盹的崽崽。
是杀戮。
半个月不见,这男人的模样和气质仿佛依旧定格在初次见面时似的,他显然听见了纪清急急冲过来的声音,只不过颇平淡地瞥了纪清一眼,手指一攥,把软乎乎的小崽攥在了掌心。
“嘤唔——”
小家伙短促地叫了一声,小脑袋就被杀戮的拇指按进手里。
纪清猛地刹住脚步,眼神可怖地盯着这个男人。
“家主。”杀戮用他波澜不惊的语调慢慢问道,“这半个月过得怎样?”
纪清不言,但看双拳绷得手臂青筋凸起,就知道他正处于一种极端危险的情绪之中。
半晌,杀戮听不见纪清回答,遂将拇指移走,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霎时钻了出来,左顾右盼望见纪清,马上兴奋地哼唧起来。
纪清微眯起眼,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转而压着火问杀戮道:“找我什么事?”
“闲聊、叙旧,还有,威胁。”杀戮用古井无波的语气叙述着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实,“稍后,我会用宝宝威胁你,希望你配合我。”
“你想干什么?”
纪清还未揣测出杀戮的动机,余光就瞥见有人进了院子,远远一看,是季锦和聂杨。
“来了。”杀戮说着,遥遥看了聂杨一眼,又转而对纪清道,“你很幸运,又很不幸。那个人很爱你,但爱过了头。”
沙沙一阵脚步,季锦来到眼前,他珍而重之地把一小瓶淡绿色的液体放在杀戮手边,而后留给纪清一个戏谑的眼神。
纪清的脸色愈发阴沉。
“不必动怒,不过,动怒也无妨。”杀戮把那一小瓶液体往纪清这边轻推了推,“战事吃紧,这边不能出乱子,为防万一,请你喝了它。”
话说得不卑不亢,可这话的内容却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纪清不动声色地看了聂杨一眼,聂杨在季锦身后默默看着他家的大人,几人距离极近,他无法给出任何提示。
“什么战事?”纪清不抱希望地问,“这东西又是什么?毒药?”
“不。”杀戮缓缓摇头,用他一贯清冷幽然的平静语气说着,“只是用来麻痹神经的低级药物,且药效发挥极慢。等你昏迷,会有专人再为你封存一次记忆……此后,你与聂杨一同生活在季家,就在这个院里。”
“你就这么告诉我了?”纪清冷笑,“那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杀戮抬起手,只能钻出小脑袋的崽崽哼哧哼哧地在他手心挣扎,挣扎没几下就累得吐起了舌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纪清,“凭它。”
纪清心头一紧,伸手欲抢,却扑了个空,他顿时火从心起,不由怒吼一声:“你们季家是不是有病!”
“纪清。”杀戮用那仿若具有魔力的磁性声音唤他名字,帮他安抚着情绪,“纪清,冷静点。”
说来也怪,这个男人似乎真有某种不可言说的超能力似的,在几声低唤之后,纪清竟真的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又忍不住看了聂杨一眼,可这一眼被杀戮发现了。
“我说过,事成之后,我会尽力帮你恢复身份地位。”杀戮也看了聂杨一眼,那目光平淡却极具威压——接着,他转向纪清,继续用那副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这一天,用不了多久了。再有半个月,一切都将归零。”
“既然你打算再次封存我的记忆,那不如直接告诉我,季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纪清直面着杀戮的视线,“当然,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拿你没办法,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喝掉这东西。”
话音落下,这方小院的天地静了一瞬,杀戮慢慢抬眼,似乎是被天边一缕阳光刺入眸中,他稍稍眯眼,思量半晌才说:“这个故事很长。”
“慢着。”纪清打断他,而后撬开那小瓶的瓶盖,他一边紧盯杀戮,一边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浅绿色液体,末了,将瓶子打碎在一边,语气低沉道,“先把小家伙给我抱着。”
故事开始之前,小崽被送入纪清怀中。
……
故事很长,追根溯源,就不仅要说季家,还有摇筝与吹鸢,甚至,迷窟。
传闻,迷窟曾是繁华的世界尽头,而它曾经也有一个好听的、却鲜为人知的名字——摇鸢城。
时间倒流回绝远之前,百年、千年,那时的大地上没有国家,尽是一个个小小的族群,各个族群为了繁衍生息,不断进行迁移,试图寻到一处适宜生存的风水宝地。
其间,两个弱小的族群相遇在世界尽头,一族族长名为吹鸢,一族族长名为摇筝。世道无常,弱小的力量总善于在试探之后报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