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她依旧从噩梦中惊醒。
一个激灵,景年察觉身边的动静,醒过来,歪头看见景笙正在没命地喘气,从眉眼到脖颈的肌肤一应充起熏红的血色,皮囊裹着凹陷错落的骨、极致地起伏。
她惺忪地爬起来,抚了抚她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做噩梦了?
景笙此时正气短,失神地望着床梁,良晌,逐渐平复下来,眼中充着厚厚的一层水雾,仍是惊恐。
景年披了一件衣服下床,倒一杯茶递到她嘴边,没事的,醒了就好了。
窗外的天蒙蒙亮,她依稀望着眼前这人的脸,怔怔的,胸口惶惶地跳。
我现在还在梦里么?
她笑了一下,是啊。
景笙却好似真的信了,愣了一下,连忙起来拉她,那你赶紧上来再躺一会。
景年哭笑不得钻进被窝,还不等要抱她,她已经往她怀里钻。她觉得奇怪,愣了一下,双臂将她环住,手掌拍着她的背,随口要笑话她:又梦见我不见了?
她一时没有回答,只在怀里像猫咪似的蹭着,闷闷地嗯了一声。
认识这四五年,景年从未见她有如此坦率。她有她身为大家小姐的矜持,在如今这个社会的环境里,她几乎是自然而然就长成那副不率直的性子。但景年并不觉得讨厌,因为那个人是景笙,因此她也觉得可爱。
然倘若是此时的样子,又是另一种滋味。
她一丁半点也不想使她难受,却不料自己说的那些话将她逼到这个境地,将她这样一个保守得以至于迂腐的女子也学会向另一位女子表达情愫、表达她的患得患失与害怕。
我梦见景笙突然说,梦见我醒过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这一切?
发现你依旧不在我身边,梦里你在梁小姐身边,我却又隐约觉得那已经不是你了。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我依旧不停地找你。可是天地间那么多人,犹如大海捞针,梦里我一直跑一直跑
她突然有些愧疚,紧了紧手臂,笑不出来了。
你说,会不会这里才是梦,要是哪一天我醒过来
不会的。
她重复,不会的
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想过。
她想,即便她最终陪着景笙终老,倘若有一天她回到了现世,那这里的一切算不算得是一场梦。
但这个问题是没有结果的,它是与死亡勾连的一个必然的结果,它最终会到来。
青阳天。冬天的日头很浅,明媚,却暖和不了多少,稍微一阵风打过来,便将暖意扫尽。
院子的东南角支了几根竹竿,大中午的,安兰将压箱底的被褥与衣物拿出来晒。
一堆衣物中有一床被单正是昨晚她们弄湿的。后院的阳光不如前院的大,安兰担心她尴尬,因此借了机会将脏不脏的衣物都整理出来晒了。
景笙脸颊涨得通红,有一下没一下觑着那里,无意间对上那人取笑的眼神,一下端正起来,紧了紧手里的圆盘绷子,问她: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你给我怎么过,我就怎么过。
那她思忖了片刻,上回你想给我介绍你的朋友,但是被我搞砸了,遂将低落转为雀跃,不然今年再约你的朋友吃一顿饭,我想认识她们。
景年眉目含笑,可以。
你只需请人就好,其他我来准备。
好。
今日早上,景笙向她问了她的生日,以及她的名姓。虽然同样的名字,生日也同样在冬天,但她的景年是在母亲改嫁后才换的,原叫京年,父姓尤,继父姓林。而她的生日是在初阳岁往后,宿主则是在初阳岁前半月。
她们除了极具迷惑的名字之外,几乎毫无相似之处,比如她原本是个四五百度的大近视,不爱出门也不爱见人,因为工作总是蓬头垢面,除了糟心的家庭关系,没有故事,更没有她宿主那么多的烂桃花。
马上就要冬至,原本因为景笙的缘故,她并不想过这个生日,总怕景笙再要想她惦记她那妹妹,白白地神伤,但今年
你说你明年要离开京城?!湘容拍案惊呼。
我她窘迫四顾,起身去将门关紧,遂拉她坐下,我也只是这么一打算,具体什么变数还不一定。
湘容拧着眉纳闷地盯着她,意思是质问。景年与她对峙了一会儿,复败下阵来,解释道:我可能是待京城待腻了,想去外面看看。
狗屁!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她惊了一下,扁了扁嘴,移开视线呷茶,我能瞒你什么事,我家底儿都告诉你了。
后者又蹙了一会儿眉,亦灌一杯茶,以图平静,这件事,她知道么?
我没说,还在考虑。
考虑考虑考虑,你可别说你要把她扔在京城啊!没等她要回答,湘容紧接着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有两辈子,所以干什么都可以不紧不慢的?
她看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