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从椅子上拉离,准备押送他去往看守所。
在经过旁听席时,只听到有人低声喊了句,“齐颂哥哥——”
这一声轻柔的呼唤像是点醒了齐颂,他猛然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人的身影。
待他的视线落到了旁听席上时,身影顿了顿,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
白鸥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气质如尘,仿佛此时此刻不是身在法庭旁听席位上,而是午后悠悠然坐在傅家的阁楼书房里,通体透着一股淡然。
相对无言,良久,白鸥才对他微微颔首,问了句,“你会好好的,对吗?”
听起来有几分古怪不合时宜的问话,却令齐颂已经灰暗了的眼神里又重新释放出了光彩。
“我会。”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温柔缱绻,在白鸥脸上停留片刻后,收了回来。
“别担心我。”白鸥又说,“你知道我的。”
齐颂朝他点点头,答了句“好”,继而抬起脚步在狱警的押送中,缓慢走出了法庭。
暗色花纹的大门甫一打开,就有大批媒体记者在有心人的授意下涌了进来,将席间的白鸥团团围住。
“白先生,您作为傅氏集团继承人的前夫,可以具体谈谈现在的感受吗?”
“白先生,听说您与犯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么您对这次案件抱有什么态度?”
“白先生,请问您会选择上诉吗?会站在前夫的对立面去继续打这个官司吗?”
面对这些尖酸刻薄的提问,白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更不会像他们预期的那样,在镜头前声泪俱下的指责审判的不公。
面对着刺目的闪光灯,他只是很细微的蹙了一下眉头,又很快平静如初。
“抱歉,无可奉告。”
他轻声道。
眼神穿过人头攒涌,静静地落在了对面旁听席上。
那里,傅司礼正牵着林艾的手起身,十分体贴地让他注意脚下的台阶。
两个人都穿着裁剪合宜的黑色西装,晨间气温偏低,林艾的肩头还披了一件尺寸偏大的呢绒外套。
他们似乎对这些吵闹声充耳不闻,一眼没有看向白鸥所在的位置,只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
有记者想凑上去询问傅司礼和林艾是否已经秘密结婚,被远远拦在了身后,想偷摸抓拍几张照片,又被凶神恶煞的保镖呵斥住。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白鸥怔了怔,脑海中却出现了两年前大雨中的一幕。
瘦削的身形,苍白的小脸,林艾一身黑丧服站在了殡仪馆的门口送别他与傅司礼。
白鸥从车窗里看他,他似乎也在望向车窗里。
那个时候,他的眼里是什么光景。
是艳羡吗,还是嫉妒。
白鸥努力回想了一下,却也只记得林艾接过名片时的眼神。
“哥哥,你过得好就行。”那个人这样说,语气认真,“我希望你过得好。”
都不是。白鸥心里有了答案。
原来是憧憬,是期许。
出了法院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林艾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和傅司礼紧握着的手,轻声说,“我想去一趟疗养院。”
事实上,他出院后的第一天,就已经抱着奶糖去见过了这位沉在梦里多年的Omega父亲。
那个时候林艾站在床头,垂眼看他清瘦的脸颊,思索着多年前,白闻是如何狠得下心将自己的亲生孩子送回老家,托人抚养的。
是否和他此刻的心境一样,犹豫不决,却又比谁都明白,强留下来只会拖绊住自己的脚步。
他假想了一下,重新回到校园里的新生活,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远离了国内这些喧嚣繁琐。
这不正是自己期望的吗?
林艾又垂头看了一眼怀里软绵绵睡着觉的粉团子,目光缓慢从他乌黑蜷曲的胎发上略过,落到了他唇角一颗小小的红痣上。
他这样乖。他又有什么错。
……
深冬里,疗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
林艾来时正赶上护工将病床挪到了窗台边,让躺着的病人也可以隔着玻璃享受一会儿日光的眷顾。
傅司礼一同踏进病房,只默默守在门外,他似乎明白这种时刻,林艾是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过了良久,从里面传出了一阵小提琴曲,和他往日里来这里听过的许多次一样,既不慵懒,也不匆忙,更像是情人间的低低絮语,婉转诉说着什么。
一连拉完两首曲子,病房门才再次打开,林艾走了出来,逆光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那把小提琴,平静而温和地与他对视,说:
“出来太久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穿着白色的毛衣,五官依旧明艳漂亮,唇红齿白,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张脸上已经鲜少了笑容,眸光也比往日淡了几分。
傅司礼显然是听到了那句话,却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