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的湿冷阴雨过去,天终于放晴,虽日头不高,却也能照个暖,于是我吩咐内侍们搬了躺椅在聚芳亭里,睡在上头舒舒服服地晒着。
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好不快活。我睁眼想瞧瞧那景象,却远远瞄到了过来的那人,顿时心被石块砸沉了一些。
我让宫婢扶我坐了起来,却不下来,双腿盘坐在躺椅上,因为这样才能显出我纨绔得无可救药。
人到了跟前,我才笑眯眯地问:“米大人寻朕何事啊?”
操着一副公鸭嗓的米大人皮笑肉不笑地跟我说话:“陛下,臣听闻先前伺候在内殿的小福子没了,特挑了几个麻利的,让陛下留个在跟前伺候。”
“米大人对朕实在贴心,朕心甚慰!”
这位“米大人”前脚才把失口喊了他“米公公”的小福子打死了,后脚立刻又备好了替补候着我,作为一个宦官的本职,可不就是贴心嘛!
我违心地夸了几句后,眼睛瞥向他身后的几人。
一溜看过去,环肥燕瘦的都有,长相安分俊俏的也都有。要说第一眼最属意的,应是最边上那个模样最俊俏的,比贵妃身边伺候的公公好看不少。
我是不太愿意收米大人的人的,身子往后一倒,闲闲道:“这几人挑得朕眼花,米大人有何推荐啊?”
“臣私以为,‘小辛子’最能得陛下心意。”
哦?这样说,是完全忠于他的心腹咯?我眯了眯眼,声音大了几分:“哪个啊?”
“奴才‘辛烆’,受米大人教导颇多,望陛下垂怜。”
居然就是我属意的那个!不过这人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刚刚给我的好印象消弭殆尽,我是不愿纳进来的,但米圭要塞进来,我又不能不接。
于是我只能点头,假惺惺地端笑:“谢米大人,朕信小辛子定不负大人期望。”
“还是要合陛下意才行。”
我敷衍地点头:“米大人合意的人,朕自然也合意。”
才要躺下去继续睡,米圭这时候来了一句:“皇后娘娘病了几日了,陛下应该去瞧瞧了。”
“可是贵妃这边离不开朕啊。”说起这个贵妃,我就不存好气,十来岁的小姑娘镇日要我陪睡陪吃陪玩,不陪就嘤嘤嘤地学哭,不搭理她就拿东西摔人。
摔枕头就算了,气极要摔殿内好看的瓶瓶罐罐,我可舍不得。
“贵妃娘娘那头,臣去劝劝。”
听了这话我立马坐直身子,头一回涌起感恩涕零的情怀来,真切地朝米圭道了好几句谢。
见贵妃那头米圭能搞定,我也就不磨蹭,直接下来领着人往坤德宫走。
那个叫“辛烆”也奇怪,不该跟我跟得最紧吗,怎么跑到最后面去了?我心存疑虑,但还是皇后要紧,没顾上这怪人。
皇后虽然对人冷淡薄凉,但坤德宫里的宫侍却济济一堂,毕竟是丞相的女儿,身份自然比我这个横插进来的皇帝有根基更高贵。
于是我甫踏进坤德宫的殿门,就觉耳边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比一片林子的鸟儿还烦人。
众人簇拥着我来到皇后榻前,瞧着那病兮兮天可怜见的小脸,惯来浪荡的我不禁也心疼起来,想去牵锦被上的小手好好用言语抚慰一番,没想到皇后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手直接缩了回去。
被人看了笑话的我讪笑,开始自顾自地叨叨起来:“其实朕早就想过来瞧瞧皇后的,不过贵妃那边缠得紧,这会儿才抽出些空过来。皇后使些小性子,朕也是能够理解的。”
“臣妾谢过陛下一番心意,既然贵妃妹妹那边要紧,陛下就请回吧。”皇后直接侧转身子,拿后背对着我,“碧云,送客。”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我就踏出了坤德宫的殿门,望着穹顶的日头,我心里有点说不出滋味。
真不知这乱七八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心内飘过一阵叹息,但是日子还是要照过的,于是我带着一帮人,昂首阔步地离开坤德宫门口。
回到乾明宫内,我已是出了一身薄汗,也无甚心思再去聚芳亭,坐在书案前拉过一堆奏折,当一个装模作样的明君,即使我这个皇帝当没当都是无差。
突然翻到一份奏折,写米圭废帝改立、滥杀忠臣,祸乱朝政,将米圭从头到尾批了一顿,一根汗毛都不肯放过。而且用语犀利狠辣,陈词激昂,看得我都想跟着上奏者一起骂起来!
但谁让我是那个被米圭改立上来的皇帝呢,我遗憾地看了下这份奏折的落款,不禁唏嘘。
每个点都骂得一语中的。
先帝垂垂老矣时,米圭的人便已握住了军政大权,当朝皇后联合外戚想动米圭,结果米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兵变铲除皇后党。
接着并废黜昏迷不醒的老皇帝,将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最后从皇族旁支中挑个羸弱不中用的继承大统,好叫他控制。
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过米圭。若不是他筛了又筛,选了我来扶持,不然作为故去多年的烈王遗腹子的我,到现在都只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