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修道之路,有她相伴,足够了。”
他不可能让她继续没名没分地和他来往,让她被世人暗地里唾骂。
他要她,就会给她全部,让她无忧无愁,尽情欢笑。
提多法师摇摇头,痛心疾首,无可奈何,和佛子论道,谁能辩得过佛子呢?
可惜啊,波罗留支最聪慧的弟子,果然是尘缘未了。
他举起法杖。
昙摩罗伽阖上双眸。
“佛子!”
“王!”
殿门前一片哭声,百姓们涌进佛殿,跪伏于地,膝行上前:“王,您不该受罚啊!”
提多法师闭了闭眼睛,法杖落下。
第一杖狠狠地落下,他合十默诵经文,想起那一日,她跪于殿中,说她已经断绝心思,再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众僧诘问,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小心翼翼地回答。
殊不知,那时的她心中并无其他心思,反倒是佛殿上高高在上的他,心里恶念顿生,身为君主的掌控欲暗暗滋长,直欲将她困于王寺,日日陪伴在他身边。
第二杖、第三杖……一杖接一杖落下,昙摩罗伽额边沁出细密的汗水,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二十几载的光阴在这一杖一杖中晃了过去,他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脸,她微微一笑,阴沉的天光都亮堂了几分。
千山万水,崇山峻岭,她远道而来,让心如止水的他起了波澜,动了贪念。
兴许这是佛陀对他的磨砺,他没有通过佛陀的考验。
但他甘之如饴。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他。
……
佛殿之外,匆匆赶来的瑶英一眼看到殿中情景,呆了一呆,拔腿冲下台阶,往大殿奔去。
“公主!”
缘觉几人慌忙拦住她,连搀带扶,把她扶到阶前,七嘴八舌地小声劝:“公主,王吩咐过了,这是他该领的罚……谁也不能替他受罚,等这回罚过了,以后就没事了,您千万不能进去,王会怪罪我们的。”
瑶英停下来,立在正殿门前,看着远处大殿里法杖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脊背上,心尖颤动,手指紧紧攥住衣袖。
李仲虔也跟了过来,站在她身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殿内,昙摩罗伽沉默着受完了刑,袈裟上渗出斑斑血迹。
提多法师气喘吁吁,放下法杖,叹口气,朝他合十拜礼。
昙摩罗伽抬眸,缓缓站起身,回了一礼,转身,目光越过满殿泪流满面的信众,越过空阔的前庭,越过飘扬的经幡,直直地落到殿外瑶英身上。
他站在殿中。
她立在殿门外。
隔着一道门,隔着难以跨越的沙门和凡尘之隔,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四目对望。
周遭的一切全都淡去,相识以来的种种浮上心头,他眼里只剩下她,她眼里也只看得到他。
他一次次唤她公主。
她叫他法师。
瑶英眼中泪光闪烁。
昙摩罗伽站在佛像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唇角轻轻扬起,朝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恍如清风拂过,三生池畔,那朵高洁清冷的水莲慢慢舒展开花瓣,迎风盛放。
霎时,光华大放。
瑶英心头酸痛。
昙摩罗伽凝视着她,走出大殿。
信众嚎啕大哭,爬上前,伸手扯他的僧袍袖摆和衣摆,想要挽留他。
“佛子!您还是我们的佛子啊!”
“传说摩登伽女和阿难陀曾是一世一世的夫妻,您和文昭公主也是前世的姻缘,文昭公主留在王寺,也无损您的名声,您永远是我们敬仰的佛子!”
“佛子,您不能离开王寺啊!您是阿难陀的转世,是神佛的化身!”
信众们哭倒一片,跪地叩首,恳求,嚎哭,忏悔。
昙摩罗伽恍若未闻,走过前庭,穿过匍匐一地的信众,穿过一脸震惊的朝臣、将领、酋长,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迈出长廊,走到瑶英面前,抬手,扯下身上的袈裟。
袈裟飞过长廊,在风中飞舞,越飞越高,然后往下跌落。
王寺外,人群如织,万头攒动。
大殿里的动静早已经传到寺外,一道消息不胫而走,众人不敢相信,目瞪口呆,齐聚长阶下,仰着头,看着那件袈裟慢慢飘落。
成千上万道目光凝聚在那件袈裟上。
随着袈裟落地,人群里一阵骚动,一声饱含痛苦和失落的哭声传出,紧接着,又是一声。人们轻轻哆嗦,泪水潸然而下,四面八方都是抽泣声,海浪一般翻腾涌动。
他们的王,还俗了。
长风猎猎。
昙摩罗伽望着瑶英,肩头里衣内衫早已被血浸湿,汗水淋漓,深邃的碧眸里波澜翻涌。
“明月奴,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沙门中人。”
“我想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