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在王寺外围挖设了巨大的壕沟和隔火带,堵住长街,确保大火不会烧进王寺,还可以阻拦北戎联军。
半座城池在他们埋设的□□中炸成一片废墟,烈焰熊熊燃烧,烟雾弥漫,最先攻入城的部落兵被火海和崩塌的碎石吞噬,死伤惨重。
然而海都阿陵部没有折损一兵一将,他们守在城外,等着大火退去。
城门已破,诱敌失败,所有武器耗光,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敌人的屠刀随时会落下来,将他们无情斩杀。
生死,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寺中百姓经过这么多天绝望的挣扎,早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他们和亲人朋友围坐在一起,紧紧挤成一团,在震天的燃烧巨响声中,小声吟唱歌谣,念诵佛号,和亲人诉说来世还要再做家人的诀别之语。
凄切哀恸的哭声充斥着整座王寺。
昙摩罗伽转身,望着山崖间陡峭的石阶,一道纤娜身影背对着他,在崖间奔忙。
瑶英一身戎装,头束丝绦,领着部曲指挥百姓躲藏。
王寺人头攒动,每一座佛殿、每一间石窟都藏满了人,大地颤动,烟雾弥漫,佛塔无言伫立,尖顶琉璃被火光照亮,悬铃玎玲。
闪耀的红彤火光中,瑶英抬起头,和昙摩罗伽凝视的目光对上,微微一笑。
漫天火光,烟熏火燎,她形容狼狈,累得满头是汗,脸上鼻尖几道黑印,却是颜如舜华。
昙摩罗伽走向瑶英,她拾级而上,几步登上山崖,指了指角落里静静耸立的佛塔。
“法师,你上次带我来过这里,带着我拜佛,为我祷祝。”
她含笑说,语气轻快。
一如那个灯火璀璨的夜晚,他发现自己有了贪嗔痴,在佛前斩断所有欲念。
她一无所知,手执提灯,笑着站在石阶上和他说话。
眼下,生死关头,危在旦夕,她眼波清亮,笑着和他说,法师,你带我来过这里。
她一直记得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霎时,相识以来的种种涌上心头,带着磅礴的气势,一下子全部灌入脑海,他沉溺其中,一点点沉沦。
昙摩罗伽凝望着瑶英,心里翻江倒海,浪涛涌动,沉默不语,许久后,抬起手,拂去她鼻尖的灰尘。
瑶英笑了笑,擦擦脸,从亲兵手里接过一盏灯,拉着他的袖子,和他一起走进佛塔。
围城以来,僧人全被昙摩罗伽派去照顾老弱妇孺,寺中很久没人打扫了,塔中黑魆魆的,空寂幽冷。
瑶英放下灯,跪坐在长案下,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
昙摩罗伽低头,帮她系好披风系带。
“法师。”瑶英精疲力竭,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昙摩罗伽的胳膊,想起刚才那些抱着一起痛哭流涕的百姓,“你信生死轮回,假如真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还当和尚吗?”
俏皮也掩不住声音里浓浓的倦意。
昙摩罗伽垂眸看她,抬手,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休息,僧袍袖摆笼在她身上:“公主呢?”
瑶英想了想,认真地说:“还是当个人罢。”
昙摩罗伽微怔,深秀的眉眼间漾起一丝浅浅的笑。
那他也当个人罢。
“你还想认识我吗?”瑶英掩唇打了个哈欠,问。
昙摩罗伽搂着她,低头,亲了亲她发顶。
“想。”
瑶英往他怀里缩了缩,合上眼睛,快要睡着时,呢喃了一句:“我也想。”
昙摩罗伽收紧双臂抱紧她。
来世太远了,这一世,他不会再放手。
烛火摇曳,两人静静依偎。
佛塔外,烈火狂卷,燃烧过后的灰尘和雪花静静地飘洒下来,半边天空彤红如火。
……
轰隆的爆炸声渐渐平息下来,火舌如浪涛,腾起的黑烟笼罩了整座圣城,天色昏暗,天地之间唯有焦黑的浓烟,迟迟不见一丝天光。
圣城内,街角巷道,大火继续燃烧,市坊、民居、王宫全都夷为平地,碎石砖瓦遍地都是,底下是一具具焦臭的尸首。
北戎联军在海都阿陵的带领下围住城门,铁骑密密麻麻,凶悍肃杀。
受伤的部落兵一边清理道路,一边咒骂王庭人阴险狡诈,又大骂海都阿陵狡猾,明知有诈还让他们来送死,当有刺啦啦的燃烧声响起时,所有人登时色变,尖叫着四处逃窜。
海都阿陵双眼微眯,举起长刀:“困兽之斗,不过如此。今天,就是佛子的死期!为瓦罕可汗报仇雪恨!”
部下们拔刀狂吼。
一阵阵狂怒的吼声冲向云霄,仿佛能掀翻天地。
高耸的崖壁上,众人听着城外传来的怒吼声,忍着疲惫和饥饿,爬起身,等待残忍的敌军冲上来。
缘觉站在佛塔外,小声道:“王,公主……天快亮了,海都阿陵要攻城了。”
里面没有声响,他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