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严近来有些心烦。
前些日子部门里进来一个关系户,经理和他抱怨这关系户屁事不做,净给他们帮倒忙,偏偏还不能把对方炒了。再加之上边似乎也有所变动,原先的副行长正式退休享清福了,换了个四五十左右的男人。而虽然他与新任副行长没什么过节,可总感觉对方暗中在给他穿小鞋。他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又添几件烦心事,有时甚至想着不管不顾辞职了事。
与此同时,他与赵慈来往的次数越发频繁。原先只是几周一次,最近几乎每周末他都会留宿在赵慈家中。有时候是调教,有时候只是普通的做爱。他发觉他愈来愈习惯臣服于对方,从调教室走出来的时候,他甚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逼迫自己从sub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不明白这样究竟是好是坏。虽然未曾体会过真正的恋爱是什么滋味,但他总觉得,他和赵慈的关系有些过分亲密了。正常的朋友或者炮友,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吧?但若说是谈恋爱,他们之间并未有人曾开口说过确定关系的话。
其实到了他们这种年纪,若是定了下来,多半是非常认真的,甚至抱着过一辈子的打算。对于他们这种有着特殊癖好的同志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在这段关系里,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害怕失败,又在暗中期待着--对方是那个正确的人。
啥他妈爱情不爱情的。
陆严点了根烟,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非常可笑。但更讽刺的是,他却放任了自己,这可笑的想法犹如滋长的霉菌,在他脑海里面无限蔓延。他以前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睡觉、旅游、生活,享受这种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感。
如今年逾三十,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百毒不侵,可一旦尝过了被拥抱的温暖,无坚不摧的茧好似被戳破了一个洞口,他的孤独瑟缩着藏在里头,却无法抵挡、无法抗拒那刺眼的光。男人的温暖,是毒性强烈的毒药。而这名为赵慈的毒药无孔不入地渗入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而他,早已无药可救。他不该、也不能这样,像个思春期的少女,在满世界的粉红泡泡里思念着意中人。
他如同溺水的人,近乎贪婪地抓取着这唯一的浮木。他越发地渴望,渴望男人身上的温度,渴望男人略带烟草味的深吻,渴望被男人进入身体,渴望着--在对方身下俯首称臣。
陆严没由来得想起方玉坤莫名其妙讲的那冗长的、令他心生厌烦的故事。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嫉妒。他不识得这种感情,但他隐约明白了,这大概便是嫉妒。
想到这,他愈发厌恶此刻伤春悲秋的自己。
看着指间的香烟一点点、一点点地燃烧着最后的光华,在深夜十点的办公室里,他坐在黑色的办公椅上,融进黑暗里,只有两指之间的火光,闪耀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口袋里的手机倏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愣了几秒才接听。
"你……找我什么事?"
"还在加班?"
"快下班了,"陆严将手中的香烟按灭,"赵慈,你怎么突然有空打电话给我?"
"突然有点想你。"
男人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听筒说着暧昧的话。这是最为动人的春药,他招架不太住,耳根都在发烫,酥酥麻麻的,有种情动的错觉。潮湿的、燥热的记忆浮现在眼前,如画卷般展开,工笔或是写意,都藏不住涌动的情潮。他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都三十多了,又不是小年轻谈恋爱,你别这样肉麻,我受不住。"
"好了,不逗你了,"赵慈笑笑,继续道,"下周末有空吗?"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我好决定有没有空。"
"那好吧,"赵慈似乎有点无奈,"我定了温泉酒店,要不要一起来?"
陆严思忖片刻,问道:"温泉酒店?你这是有什么活动吗?而且……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老男人的三十三岁生日,不来赏个脸吗?"赵慈放轻了声音,竟被他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只有我们两个,当然是……做一些两个人才能做的事情。"
陆严脸一红:"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淫秽色情……"
赵慈低声笑道:"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怎么就被你想得这么……"
"好好好……"他佯装生气道,"算是我思想龌龊,行了吧?"
"好了,不逗你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挂我刚刚说的胡话,"赵慈低声下气地赔礼,"就给个准信吧,你下周有空吗?"
陆严轻哼一声道:"应该有空吧。"
"那就这么定了。下周六下午,我去你家接你,"男人说道,"还有,你这周过来吗?"
陆严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
对方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光暗了下来。他握着手机,机身在发烫,他的手心在发烫,靠近听筒的右耳,更是如同燃烧到了沸点。
他暗骂了一声:"怎么炮友搞得跟谈恋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