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哥哥,他与我情投意合,我是自愿随流云回家乡的。”
梦里,仪贞是这样红着脸对他说的。
谢子玉头疼难耐,他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梦里,自然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象,但他却出不去,甚至还要看着自己点头允下这门亲事。
不答应又如何?
仪贞是他的妹妹,早晚要嫁人,不是这个书生,也会有商人,官臣,甚至是屠夫,是铁匠……她总要跟其他男人厮守一生,不管那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自己。
那他又有什么可反对?梦里的谢子玉,便是这样想的。
他按捺住心里模糊不清的躁郁,不敢想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回避妹妹的亲事。他原本想亲手替妹妹操办嫁妆,可谢子玉坐在宝石金银堆积成山的库房里,心里充斥着厌烦,摔了几次东西,还是没办成。
所以,他交给管家去做了。
如果是他亲自动手,谢子玉会做的面面俱到,他还要查清楚那个书生究竟是什么人,家中亲眷几人?祖上又是做什么的?在当地门风如何?
可谢子玉没有,他只想逃避,草草弄清楚对方的大致身份,谢子玉盯着仪贞带回家的白面书生,眼底酝酿着可怕的情绪。
这书生竟还上前行礼:“小弟楚流云,见过谢家家主。”
仪贞早已被他迷得昏头转向,拍了拍他的手,羞道:“你这么生分做什么,叫大舅子呀!”
楚流云抿了抿唇,见谢子玉面色如霜,不由讪笑。
小两口举止甜蜜,仪贞这一句叫舅子气的谢子玉冷笑一声,他看了看二人,起身走了。
仪贞知道哥哥不喜欢这个书生,整日在他面前求情,谢子玉听她张口楚流云,闭口楚流云,心头上日日如受烈火灼烧,最后又被她满是爱意的眼神泼了盆冷水,谢子玉觉得自己的心口凉的可怕。
他同意了,同意她远走,嫁到她乡。
楚流云在他面前恭敬道:“多谢大舅成全,在下一定护好贞儿,给她一世安宁。”
谢子玉觉得可笑极了,他时常在想,这个穷书生到底凭什么敢这样说?若不是贞儿随过去如此丰厚的嫁妆,只怕他家里几口人吃饭都还是困难。
但他还是沉默着,看楚流云带走了他身边最后一个人。
在这个梦里,流鸢和雀莺也一同过去了,可是没几天,就被仪贞打发回了谢家。
她的说辞是,她已为人妇,该学着自己管家了,带人过去,多不像话?
雀莺哭着跪在地上,摇头,向谢子玉如实道:“爷!小姐嫁过去太委屈了,那楚家人都好凶恶,成日里怨她是娇蛮任性的脾气,说……说带着我们是过去示威。”
谢子玉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厌倦。
这个妹妹,总是这么傻,什么都替别人想。
流鸢沉默了半天才开口:“爷,楚家确实蹊跷。我们入了楚家才知道,他家中还有个寄宿门下的远方表妹,与那楚流云青梅竹马,小姐为此不知受了多少气。”
谢子玉终于抬起眼,神色愣怔,他将这些事串到一起,呼吸忽然一窒,起身道:“备马,我要去见贞儿。”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寻到楚流云的家乡,他们一家人早已搬走,唯独剩下后院一座新坟,谢子玉几乎崩溃,跪在墓边亲手挖开,看见的是妹妹草草被掩埋的尸体。
“哥哥!”恍惚间,是谁在他耳边哭喊求救。
谢子玉失神地想,如果他亲手包办一切,查的清楚,妹妹就不会出事了。
又或者,妹妹从来都没有嫁出去,又怎么会遇上这些事?
他气昏了头,生出这样逃避的心,害她丢了性命,千错万错,谢子玉只觉得是自己无能糊涂。
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该让她嫁人的……谢子玉闭上眼。
……
……
仪贞昨晚沾了枕头便睡着了,她今日醒的很早。
余光瞥见案上放的账本,仪贞才起身惊呼,昨夜忘记看了,若是哥哥今日考问她,她说不出来可怎么办?
念及此处,仪贞连忙起身准备漱口洗脸,又被脚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一串链子,挂着小小的红色珍珠,仪贞摸了摸,在掌心里凉凉的。
她连忙叫来了雀莺:“雀莺,昨天哥哥来过?”
雀莺尴尬道:“爷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在心里想,男女八岁不同席,爷这般恣意任性,让小姐如何想?传出去像什么话。
仪贞揉了揉眼,只点头“哦”了声。
她只想到,哥哥昨夜里既然来过,必然知道她睡着了,也清楚她没看账本。
哥哥从不会为难她的,今日不会再考问她了。
仪贞总算满意,两腿一伸,穿上绣鞋下了床。
早间用完饭,仪贞抓着账本草草看了几眼,吩咐流鸢去通知许家人带许竹上城,自己则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