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套件短袖就下了床。要说白天自己还能看见些东西,有看点什么的想法,晚上便是完全不指望自己对周围能有任何视觉上的感知。只是这里住了十几年,熟悉的能在脑子里画出它完整的图像,即使看不见心里也足够有数。
熟门熟路的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火,叼在嘴里。
不多时,钟奕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能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的人……钟奕拎着电话走到阳台,把屏幕划开,“喂。”
“干嘛呢?”电话那头吊儿郎当的问道。
钟奕吐出的雾气散在空气里,模糊了他的表情,“没干嘛。小孩儿睡觉呢,我地上吹吹风。”
“听你这声音……不大对劲?和你家小朋友有问题?”
“你鼻子和警犬似的,佩服佩服。”钟奕没瞒他,在栏杆的烟灰缸上抖了抖烟灰。
“害,我真算这世界上数一数二了解你的人了。熟悉你这套一到晚上就作妖蛾子的精神分裂症状。”
钟奕笑:“你说的好像我需要去精神科看看似的。”
“得了。哪方面的事啊,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不用,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电话那头嬉皮笑脸:“这不也没啥事,问问你要是闲着的话,我开车接你去吃夜宵。”
“我就不出去了,怕一会何池醒了看见我不在家担心。”
“靠……行吧,算是我瞎操心。我找张子吃,你的事自己掂量着办吧。”
钟奕默默地在夜里抽着烟。如果此刻有人往这个阳台看去,便只能看到那烟头的一点火星,和似乎要和灰色的夜晚融为一体的虚影。
钟奕没说他和何池之间的问题,因为他只要一开口,他相信电话那头的人就能从寥寥数语中勾画出事件的全貌。所有暴力与发泄的晚上,鬼使神差地都有那个男人的参与,连带自己之前的床伴,或者说炮友,也是那个人给牵线搭桥的。
说起来,明明自己和他任谁看都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今能做成这样的好友,也不知该是感叹世俗的眼光素来偏颇,还是他自己真的“精神分裂”。在阳光下挺拔的身影,也在黑夜中肆意增长,逐渐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让白天的体面成为道貌岸然的伪装,成为了适应社会规则的屈从。只有晚上,到了晚上,那个隐匿在角落的黑影张牙舞爪地站起身,嘲笑讥讽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对何池的感觉一直很好,白天的钟奕喜欢何池的青涩干净、柔软温和,而扒在白天背后咧着嘴的那道影子,看出了何池和自己类似的与生活间的隔膜,那道无形的孤独罩着他,一如当年是如何将自己改造。
只是,他对亲昵的把握比何池来得更得心应手。他能看清何池,只因他在更深处回望。
钟奕静静地想,亲昵也算不得一种伪装,只是些成功的尝试,以及对过去的怀缅。没有什么会永恒的与自己并立,除了那逼疯自己的东西,它是身体里的一部分,将这辈子萦绕不去。他们将携手未来,走向生命可悲却可靠的结局。
“有时候觉得自己该知足,有的时候又觉得怎么也不够。”
“有的时候古井无波,有的时候波澜壮阔。”
钟奕想着刚才何池的话,总觉得还有些什么是自己漏掉的。想想自己当初和所谓炮友做爱的时候,更像是纯粹的发泄欲望。对方,钟奕记不太清他的名字,总之是骚的没边。叫床的声音能顶破天花板,在酒吧楼上的房间里,看到自己的鸡巴就馋得不行,急吼吼地往上坐。钟奕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他是爽的,可是这种爽只停留在最浅表的肉体。他看着身上的人崩溃呻吟,心底涌上来的嘲笑不知是对那个深陷情欲中的人,还是对自己,那个发泄过后却更空虚的自己。
可是何池到底是很不一样的。何池是他自己看上的人,他不介意对他展露自己温柔的一面,不介意在他面前适当地示弱,连撒娇也可以尝试。只是到底在做的时候,因为何池身体与自己的契合,到底没控制住,让一贯在情爱中的无所顾忌与强势惊醒了少年。
钟奕撑在栏杆上,想着明天去买几盒套。以后也不要内射了,虽然何池没提,但是简单联想一下也不难猜到,或许扒着屁股等男人的精液流出来,也不是这个阶段可以很容易地接受的事情。毕竟从小被教到大,没有保护的肛交最容易出血,产生体液交换,男同性恋最容易得性病。小孩也是很迁就自己了,一上来就没套,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有过一瞬间的计较,又偷偷反思自己变的淫荡什么的。
回到床上的时候,何池还睡着。闻闻手指和短袖上确定没有了烟味,钟奕掀开被子躺进去,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何池迷迷糊糊转醒后,发现身旁已经没了钟奕的身影。拿过手机一看,才意外的发现现在连六点也没到。何池拥着被子清醒了一会,在下床找人和继续睡觉间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蹬上拖鞋下地。不出所料,在书房看到了正写东西的钟奕。
听到何池的脚步声,坐在灯下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