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翻滚,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一辆黑色越野沿着蜿蜒的盘山路缓缓行驶,车窗开着,一截雪白的胳膊肘搭在窗沿,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林黎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不停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这一片全是未开发的连绵山脉,深呼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沁人心脾的自然气息,唇角不自觉漾起一丝笑意,对电台里传来的暴雨预警置若罔闻。
山路蜿蜒,路渐渐变窄,还好越野车性能好,底盘高,挑战这种崎岖的山路也不在话下。
开过一段危险的山路,视线豁然开朗,这是半山腰的一处天然平台,即便是灰蒙蒙的天气,也因这开阔的视野而通透明朗起来。
最吸引他的,还是这处的山壁,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长年累月雨水的冲刷,光秃秃的石壁上竟有几条深浅不一的沟壑,乍一看,竟像是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本是抱着随意取景的心态,哪想撞上了这么好一个福地,林黎立即靠边停车,从后备箱取出创作工具,找了个躲雨的山檐坐下,静静等待着这场罕见的暴雨。
艺术家的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跋山涉水,跨越几个时区,可能只为画一个裸女,也会像今天这样,画架一背,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没有外界的打扰,正是创作的绝佳机会。
明明还是下午,天色却逐渐阴沉,太阳被晦涩的云层遮挡。
突然,一声突兀的惊雷划破天际,暴雨接踵而至,绵延的树群被雨水砸得劈啪作响,迎着风乱舞。
外界的嘈杂丝毫干扰不了林黎宁静专注的内心。
他很快融入景色,视线未及画布,手却灵活地动作起来。
整个世界在急湍的雨幕中模糊一片,画笔沙沙作响,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朦胧的,随意的美感。
是他想要的感觉。
但总归是个糟糕的天气,即便是有躲雨的岩壁,雨水依然无孔不入,洇湿了他的裤管。
雨势不减,天地之间像拉了一条瀑布。
哗啦——
不远处,一颗风雨飘摇的小树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倒地。
天色越发晦暗,树影在狂风骤雨中张牙舞爪,像要朝他扑过来似的,山上不停有岩石被冲下来,发出危险的警告,林黎低估了这场暴雨的破坏力,渐渐没了作画的心思,收好画架,刚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一瞬间,便不争气地自动关机了。
林黎暗啧了一声。此时的天完全暗了。
好在他遇事冷静,头脑清晰,他的车就在不远处,只要等雨势稍减一些,他就能原路下山。
可正在他计划着的时候,嘈杂的雨幕中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像是石头和铁皮发生了碰撞。
林黎的心狠狠一颤,然而这雨幕却阻碍了他的去路,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确定爱车的安危,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幸好这场暴雨并不是无休止的,老天爷闹够了情绪,雨势终于转小了一些,但没有任何照明工具,林黎只能凭着夜色一路摸索到车边,雨水浸透衣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果然,一颗巨大的岩石端端正正地砸在车顶正中央,整个车顶呈凹陷状态,前面挡风玻璃已经爆裂,碎片散了一地。
林黎苦中作乐,心想人不在里边儿已是万幸,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块石头。
以他一己之力,不太能将这石头给搬下去,而且还要随时提防着更多落石的危险,但如果不尝试,就意味着一整晚都会被困在这深山老林里。
天空依然不知疲倦地飘着雨丝,他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挽起袖子,踩着引擎盖爬上车顶,两手撑着石头边缘,深呼吸一口气,卯足劲儿,心中默念:一、二、三——
石头却纹丝不动。
这也不能怪林黎,他一柔弱小画家,平时拿的最重的东西就是颜料盘,手心一丝薄茧也没有,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糙活。
哪怕使出浑身解数,脸憋得通红,石头依然没有挪动丝毫,手上倒是收获了不少伤痕。
仰头是黑压压的天,埋头是烂糟糟的地,林黎心底升起一丝绝望,下意识往后仰去,忽略了身后没有任何支撑。
“咚”的一声闷响,林黎整个人直接从车顶栽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砸进草里,后脑勺着地。
他一时被砸懵了,放弃抵抗似的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任由腥臭的泥土以及黏腻和潮湿蔓延。
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些完成的,未完成的作品,他的人生似乎还有太多遗憾
想抽根烟,然而全身上下,甚至连包里的烟都湿透了。
真是死也不让人死的潇洒点儿,林黎闭上眼睛,颇有点儿听天由命的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雨依然下下停停,他就这么瘫在地上,太狼狈,也太绝望。
这时脚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林黎来不及思考,小腿便传来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