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距离此地不远,走官道要七天。即便如此,长风也不敢耽误,出了破庙之后便快马加鞭地赶路。
为夷策马跟在长风身后,平日里总爱有说有笑的他,今日好像特别沉默。
长风担心地回头望他,只见为夷面色苍白,紧咬下唇,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他连忙回马转身,来到为夷面前。走近一看,发现为夷额头已经冒出了细腻汗珠。
长风:“为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为夷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长风伸手去探他额头,冰凉冰凉,并未发烧,疑惑道:“为夷,你到底怎么了?别不说话啊。”
为夷支支吾吾半晌,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兄,我们能不骑马么?”
长风:“?”
为夷小声道:“这山路太颠了,骑在马上走,难受。”
长风一愣,随即心下了然。
小师弟昨晚毕竟受了伤,不便赶路,自己方才一心想着救冯宣,只顾赶路,竟忘了他的难处。
小师弟脸皮薄,定是不想被师兄当成拖油瓶,所以才一直忍着不说,自己这个做大师兄的着实是考虑不周了。
他二话不说翻身下马,走到为夷的旁边,背对着他蹲了下来:“上来,师兄背你。”
为夷微微一惊:“这这怎么可以。”
长风回头笑着看他:“别担心,你师兄我身强力壮,背你走几十里路也不在话下。你要是再磨蹭,师兄可不管你了啊。”
为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乖乖下马。
“那就辛苦师兄了。”他伏在长风背上,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长风背着他站起身来,只觉得背上之人意外地轻,忍不住出言调侃:“小师弟,你有好好吃饭吗?”
为夷耳根微微发烫,小声嚅嗫:“是师兄力气大。”
说罢,把脸贴在长风的背上,热乎乎的温度肌肤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在长风的胸中吹起了一阵暖洋洋的春风。
昨夜的疾风骤雨早已偃旗息鼓,此时雨后放晴,碧空如洗。春暖花开季节,晨辉洒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
长风施展起轻功,在曲折的山间小道上跋山涉水。虽然路途崎岖,背上还背着一人,但是长风步伐轻盈,行走如飞。
“师兄累吗?要不,还是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为夷的气息轻轻吐在长风后颈,挠得人心痒痒。
长风摇摇头,爽朗道:“不累,不过要是为夷能唱首歌助助兴,师兄我就更有力气了。”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长风以为自己被无视,正自尴尬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柔软的歌声。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清丽的曲调,婉转中带着些俏皮,俏皮中又暗含幽怨。
恍惚中,长风的思绪被拉回一个月前,那是第一次听到为夷唱这首小曲时的情形。
雪后初晴,长风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屋顶上。
不远处,为夷一袭轻裘白衣,手拿扫帚地立在雪地中,哼唱着这首小曲,歌声明亮轻快,曲调千回百转,尾音悠然摇曳。
“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一曲唱毕,和为夷一起扫雪的师兄弟们凑了过来,好奇问道。
“柏舟。这是我娘年轻时经常唱给我爹听的小曲。”为夷笑着说道。
“师兄我没文化,师弟跟我说说,这歌词唱的是什么意思?”
为夷道:“唱的是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觉得他特别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女子空有一腔衷肠却无处倾诉。”
“原来是情歌啊,难怪听起来含情脉脉的。”师兄弟们七嘴八舌起来。
“就是,你娘可真是热情,要是有妹子唱这首歌给我听,我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好好扫你的地,做什么千秋大梦呢。”
一名弟子忽然把手搭在为夷肩上,一脸坏笑:“哎,小师弟你最近天天唱这首歌,该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为夷俊脸微红,一扫帚敲在师兄脑门上:“胡言乱语,你又懂了?”
师兄弟们打打闹闹,笑作一团,为夷站在人群中央,薄唇轻启,赧然笑意盛开在脸上,宛如杏花初开,淡红褪白,是飘了雪的桃红。
回想起来,为夷大概就是这样忽然闯进了长风的视野中,就像一瓣杏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一面明镜似的池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
这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便不细说,只说下山之后,为夷说什么也不愿再让长风背,于是途径一个小镇时,两人便换了一辆马车,继续赶路。
马车中,长风与为夷相对而坐。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聊,为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侧耳倾听,最多时不时应一声。
长风说了一会儿便有些自讨没趣,讪讪地闭了嘴。
为夷一言不发,微微侧身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