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所以你千万不能病倒。”十二月的深夜,刚到时还不觉得,坐得久了,寒意如蛇,从脚趾尖慢慢往上蔓延,直到整条腿都冷得失去知觉。
原本毫无反应的何烁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失了血色的嘴唇哆嗦两下,挤出个好字来。
进到等候室,萧恒顺手关窗户,再打开墙上的空调。空调开始运作后,室温缓缓上升,变得怡人起来。他让出双人沙发上的位置,“躺下来睡会。不要担心,有事我会叫你的。”
“你呢?”何烁没有立刻动作。
“我不睡。”萧恒半真半假地哄他,“我一直都失眠,现在根本都不困。而且我不像你,我待会回去还能补眠,你现在不睡,等会手术结束了又有许多事情要忙,身体垮了就不好办了。”
何烁被他劝动,躺到柔软的皮沙发上,翻了几个身,逐渐合上了眼睛。
看得出他并不是真的想睡,因为他眼睑一直在翕动,呼吸也是粗糙不规律的。可身体上的困倦最终还是战胜了焦躁不安的心,萧恒替他将大衣搭上,注视着他睡去的侧脸,到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打算做些什么打发掉天亮前的最后几个钟头。
他这一晚上过得混乱无比,一样样事情接踵而来,根本不给他半点反应时间。他疲倦地捏了下眉心,缓缓吐出胸腔里的浊气,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噩梦再临的一幕彻底赶出脑海。
他妈妈的死法是自杀……更清楚明了的说法是,是上吊自杀,和电影里惨死的女主角几乎一模一样。
六月,蝉鸣不休、蜻蜓低飞的六月,他满怀希望,希望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开始新生活的六月。
所有的梦都结束在开始以前。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进入六月,高三年级停课,学生们回家自由复习,调整状态,做考前的最后冲刺。
他也不例外,收拾完东西回邻近市里的家,等考试再过来。
最近妈妈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整日关在房间里,和小姨约着出门逛了两次街,买了新包包新裙子,还做了头发。她脸上笑容渐渐多起来,对他对来家里做事的徐姐都是,家中氛围总算不像往日那般愁云惨淡,要人喘不过气来。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他从房间里出来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厨房的里炖着砂锅排骨,徐姐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而他妈妈哼着歌忙碌,像是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小恒,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她看到他,细声细气地招呼他过来准备吃饭。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很不习惯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他只在曾经见过:他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她经常亲自下厨,做一些他们父子两喜欢吃的东西,或是烤一些他喜欢的小点心给他带到学校里去当点心。
尹时京就曾感慨,只有他妈妈才能做出这种味道,换了尹琼来,不成焦炭就算意外之喜了。
现在,漫长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他没了爸爸,已经不能再没有妈妈了。
“你想考哪所学校?”
餐桌上,她双手交握,温柔地注视着他吃东西的样子。
他说了个学校的名字,有些忐忑地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国吗?和尹时京那孩子一样。”果不其然她皱眉,却不是因为他的成绩,“你要是想……”
“不,现在我不想了。”他有些急地打断了她,“我陪着你就好。”
他计划得很好:如果考上了那所学校,周末和没有课的时间他都能回家,而且万一她在家里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人在千里之外手足无措。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眼睛里闪动着被他误认为感动,奇异而狂热的光,“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我……我不要紧的。”
“妈妈……”
在忽略无视他了这么长时间后,她的眼里重新有了他这么个人。
“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妈妈只有你了……”她喃喃自语道,“你快乐就好,我不要紧的。”
“我不要紧的,”她重复着这一句话,“你是个好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只是我太……”
——只是我太痛苦了,活着太痛苦了,我再没有办法为了你坚持下去了。
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她的反常。
反常的快乐,反常的亢奋,原来她早已计划好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施舍给他过去的温柔和爱,让他以为自己怀抱着希望。
——你是个好孩子,可我真的不需要你。
“许玲的家人是哪一位……有人?”
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忽然就有人推门。门朝他这边开,他避让不及,险些被推倒,连着倒退几步才清醒过来。就算是醒了,人也是恍惚的,意识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如被钝刀子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