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十月,天儿还是热得人懒恹恹的,但是沪洲岛上的渔民们却又开始顶着烈日忙碌起来,为的就是这个丰收肥美秋蟹的好时节。
苏媛很讨厌这样闷得人直冒汗的夏天,一身黏糊糊的,好生恼人。不过好在沪洲岛是个三面环海的小岛,常有海风拂过,便也多少消去了丝丝暑气。
此刻正是傍晚,夕阳开始在海面上撒下她金色的网,渔民们却各自收起了海里头的网,满载一船鱼虾,驾着突突直响的电动渔船朝家的方向驶来。
“苏小姐,我家老头子今天打了好蟹的,肉美膏肥的呀,你还要伐?”
苏媛正在院子里给一株晒蔫了的吊兰打水,却听得隔壁的杨阿姨的一口吴侬软语朝围墙这边飘来。
苏媛笑笑,放下手中的水壶,朝墙边走了几步,转而踩着几块儿垫砖上去,只在围墙上露出一个小脑袋,对着那头院儿里的杨阿姨喊道:“阿姨,肯定给我留的呀,拣几只肥的嘛。”
有鲜美的海味,有清新的海风,说起来,苏媛在沪洲岛上待的这一个多月,生活的确是惬意的紧。
这天傍晚,苏媛捡了几只肥蟹蒸上。正当她搓手手准备对付一只蟹腿时,她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显示来电人是一个“未知号码”。
她疑惑地抽出一张抽纸,擦了擦指尖,随即不疾不徐地拿起手机,盯着屏幕沉吟少顷,方才划下了接听按键。
“喂?”
“请问是苏媛女士吗?”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声音中略带焦急。
苏媛愣了愣,方道:“啊……是,我是苏媛,怎么了?”
“您的丈夫是沈祁言先生吗?他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
苏媛听到这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却又略有些晕眩,险些站不稳,连忙撑着桌沿才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人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苏媛自己都没注意到,说出这句话的她嗓音是颤抖的。
对面顿了顿,道:“女士您不要着急,沈先生现在正在沪州市人民医院进行治疗。经诊断只是左臂骨折和软组织挫伤,但是病人仍存在轻度的意识不清,所以我们才代为通知家属过来……”
幸好,幸好,人还活着。
苏媛的心一下就安稳不少。
挂断电话后,苏媛什么也没收拾,扯上一件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从沪洲岛到沪州市中心往常只有一个半小时车程,中间经过一段长长的跨海大桥。
苏媛还是开着沈祁言婚后送给她的那辆白色奔驰轿跑,一路狂飙,一个小时便赶到了人民医院。
……
沈祁言躺在单人病房里,左手臂打了石膏吊着,额头也贴着纱布,幽幽地盯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发呆——
苏媛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她捋了捋被薄汗打湿的长卷发,压下门把手,脚步很轻地走进病房内。
她刚阖上门,转身,沈祁言不可忽视的目光已经向她投来。
“……”
无言,他只是静静地、牢牢地盯着她的脸。
苏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上前去。
“怎么样?”苏媛开口,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沈祁言只是摇头。
“……为什么提离婚?”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却沙哑虚弱得不像话。
苏媛低头,半阖的眸子掩下情绪:“现在不谈这个,你先好好养伤……”
“我连轴转地出差,忙了两个月,今天刚从德国回来。”沈祁言的声线带着一丝清冷,“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你留给我的离婚协议书。”
苏媛正是趁着沈祁言出差的当口跑到沪洲岛上去的。
她心里想的是,当面提,或许又会冷战,最后不了了之;那倒不如离得远远的,让吵架的机会都不要有,干脆利索地把婚离了。
“之后我想开车去找你,我知道你去了岛上,”沈祁言顿了顿,用右手摸了摸鼻子,“路上出了点意外……然后,我就躺在这儿了。”
苏媛听完,说不心虚是假的。毕竟沈祁言之所以会出车祸,完全是出于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