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律师</h1>
平城入秋比起其他城市都要早,北方城市的空气不如南方湿润,风里夹杂着粗粝的沙,剌在脸上格外的疼,平城的人们或多或少地裹紧外套,与夏天拉开一道态度分明的警戒线。
只有江沅小心翼翼地压低了鸭舌帽,黑色的帽檐和过分大的医用口罩之间,露出一双疲惫的眼,洗得发白的短袖外罩着件格子衫,尺码大得离谱,在她纤细瘦弱的小身板的支撑下,简直像个笑话,一个不折不扣不伦不类的怪物。
“喂?”江沅接起电话,彼时她在赶往学校办理手续的路上。
“喂?是江沅小姐吗?我是江燃先生的辩护律师原柯。”原柯在通话的那一瞬间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手机对面的那个声音有股干涸的嘶哑,丝毫听不出少女感。
听对方的介绍,江沅将手机攥紧了点,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严密的线,好像骤然失声。
接手这件案子之前,原柯做过了细致的了解,并没有对女孩的无礼发难。
“我在联系您之前,已经初步了解了这起案件的大概经过,一个小时前我也去探视了你哥哥。”原柯此时坐在事务所高级定制的皮制椅子上,骨节分明的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通过电话详谈。
“我哥哥没有害人。”
女孩独有的声线冷不丁地打断了原柯的话。
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没有以往被告者家属的焦急不安,江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冷静自持得仿佛在告知一个事实,这让原柯楞了一下。
“我相信你。”
脱口而出这句话,实际上原柯就后悔了,他犯了从业3年来一个无比荒唐可笑的错误。那他又该如何回应,难道他要说事实上这起案件根本毫无胜算?
他没讲,而是叮嘱道:“你哥哥拜托我转告你,不要退学。”
江沅没有吭声,原柯却清楚她会听的。
江沅捏紧了衣角,原路线返回家中。
低矮的筒子楼,满地枯黄被汇积的一滩滩雨水泡烂,不远处阴沟里腐烂的臭味往人鼻孔里钻。喝醉的中年男人在胡言乱语,体型发福的女人们骂骂桑桑,江沅无声无息地拎着小卖部里的药,钻进了楼。
逼仄狭小的浴室里,女孩掀起了不合身的T恤,白皙病态的腰肢上青青紫紫的殴打痕迹,在往上,瘦得见得着根根肋骨。实际上,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江沅经历了一场霸凌,颧骨上擦破了皮,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嘴角也是肿的。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