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拓起初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表情一滞,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未末。“你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么”李未末小声说。“虽然我这个人,对于和你的将来总是多少有点没信心,但是”李未末垂下眼睛,目光落在韩拓拉住他的手上,有些失神,“但是,我也有在很认真很认真地考虑”李未末反手去握韩拓的手,但韩拓力道太大,相比之下他的手又小,只能握住一根大拇指,像小孩子握住所依赖的父母的大拇指那样,喃喃道:“所以,你还觉得我会喜欢上别人吗”韩拓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的手和脚,他的睫毛颤动着,眼睛左右乱动,嘴巴一开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李未末轻浅的笑声让他找回了自我。于是韩拓也笑起来。两人坐在床上,牵着手,干干净净,心无旁骛的,接了一个绵长而细腻的吻。两人腻歪了好一阵子,大多数时候都是韩拓主动,李未末半推半就。罗豪忡的事情解决了,邻友关系迈入正规,一切发展的比京沪复兴号还快,然而李未末还是没打算学车。韩拓坐在书桌侧面,支着头看戴上眼镜的李未末在电脑上认真打字,看他偶尔手抵在唇间思考,很有学院派精英的风范。李未末的每个样子韩拓都很欣赏的来,但这个时候的李未末是他近些日子最喜欢的一种,带着股禁欲的气息。韩拓看李未末做兼职翻译,又是自由职业者,曾问他想不想开一家这样的公司。李未末回说开公司哪有那么容易,看看陈琪每天熬夜再每天补脸,体检也不敢去,就只想对创业开公司这件事敬而远之。“这家翻译公司已经相当成熟了,”李未末当时是这么说的,“有自己的资源和合作发行商。白手起家开一个新的,拉资源,谈合作商,找靠谱的译者,这些都不是我力所能及,也不是我喜欢干的事。”李未末对自己爱什么,擅长什么,能力到哪儿,愿意付出多少很有自知之明,他享受并乐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字工作者。许多下海创业的人多少会受家庭和周围影响,比如开公司的下一代大概率选择接班,办厂人家的孩子会开更多厂子,高科技创投最开始至少也要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就算自己家不做这个,也可能有其他亲戚朋友,人脉关系提供渠道。而李未末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家几口包括个别走得近的亲戚,全部都是公职人员,知识分子,分布在各个政府机关,事业单位,李未末现在这样的工作已经是家里最“离经叛道‘的一个了。
从那个年代,到时至今日很长一段时期里,如果没有遇到特殊情况,从小生活在公职人家的孩子很难离开稳定性高的工作,去发展需要自己全权承担责任和风险,还很有可能失败从而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的事业。高级一点的说法叫创业,在老辈眼里,就是个个体户。再做的不顺没赚到钱的话,基本等同于无业游民。江念蕊便是完成学业后按部就班留校做了大学老师,后来因为丈夫去世,考虑李未末的身体而换到了上海一家比较清闲的事业单位。而与她同系的学妹陈琪,则选择了自己创业,很难说不受家里做餐饮业的熏陶。李未末的爷爷奶奶是北方人,大学毕业分配后一路跟着单位去了北京,在北京生下李未末的父亲便就此在那儿落了居。唯一的儿子离世,媳妇儿带孙子回上海生活,老两口也从未考虑过换地方。李未末的爷爷就曾对他选择做自由职业者表达了深重的忧虑,在一辈子有“单位”可依的老人眼里,孙子的工作就是饥一顿饱一顿,一点儿也不稳定。谁给交五险一金?年纪大了怎么办?平时没有单位福利,住房怎么解决?虽然李未末不要,但老头儿总想着贴补孙子,还试图凭借自己多年积累下的关系,给李未末捞个旱涝保收的机关岗位。李未末每次去北京看望爷爷奶奶都要被老两口拼命往手里塞钱,弄得他没办法,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因为江念蕊的关系和陈琪搭上线,拿存款入股了她的公关公司,挂名成了一位公司员工兼股东,并且后面来看盈利还可以,才勉强让老头儿暂时对孙子的温饱问题没那么操心。李未末虽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上海,但饮食和一些性格习惯其实更偏向北方些。虽然没去爷爷看好的单位,但他骨子里同样缺乏许多南方城市,尤其沿海地带,那种闯荡的热情。就好比现在,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按照安排好的计划,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完成自己习惯做的事,没有意外,没有风险,在可预见的范围内,安安全全。除了“为什么不学?”韩拓等在李未末手指停下的间隙,问出这个问题。“我开车的机会又不多,没必要。”李未末眼睛盯着屏幕,他在发一封邮件,不用动脑子,不然才不理会韩拓。李未末点击发送键,“而且学车、考证、买车、养车这一系列事想想就麻烦,还得花不少钱。”“我可以教你,带你练车。”韩拓往李未末那边凑了凑,殷勤地提出建议,“你学会了有事就可以开我的车出去,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总比你搭打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