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溪似被周围喧哗的人吓到,扎着两个揪的小脸茫然,见到他刀刃沾血的模样,更是表情震惊。她夺下他的匕首,哭着藏了起来,德妃未能找到他行凶的证据,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如此说来,谢叙仰头,喉结微滚动。他倒是欠了她一份人情。当时他年幼,满心是与仇人同归于尽,半点不思后路,陆今溪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碍手碍脚。“将军,此刻可准备前去城北?”景武观察上位将军半天无动作之态,小心试探出声。思绪被打断,谢叙骨节分明的手拂过刃,沉声道:“收起来。”景武瞥一眼那无甚大用的匕首,除了掺杂不堪往事,这匕首再无半点用处。但,也是将军旧物,景武小心收起。城北举行围猎,陆相爷早早安排侍卫重重把守。艳阳高照,却夹杂微风,并不显燥热。一排靶子依次排开。已经有几位年轻公子,女郎跃跃欲试,在一旁试拉弓。“圣上驾到。”众人目光一凝,这次围猎可未请圣上啊,陆相爷率先反应过来,领着众人行礼:“恭迎圣上。”约莫十七岁,头戴冠冕,细细流苏垂落两边的少年脚踩太监背,被搀扶着下帝王车架。随即走向猎场主座,揭了茶盖抿口,方才不紧不慢开口道:“平身,朕今日前来也是凑番热闹,莫要拘束。”陆相爷好言几句,年轻的帝王当即春风得意,大手笔连赏全场。趁着年轻帝王开怀舒心之际,陆相爷冲身边徐管事使眼色。帝王坐上的主座今日是为谢将军所备,将军还未入场,圣上便占了去。徐管事赶忙下场置办,还未转身,一声响亮的通报便止住他的脚步。“谢将军到。”有些躁动的众人当即停下手上动作,皆规矩地俯首,静候。身着黑金窄袖骑装,镂空雕花金冠束起长发,走路间,剑鞘击打声一点点清晰。谢将军轻装上阵,底下几位忍不住好奇打量眼的女郎面带薄粉。今日的谢将军说是弱冠之年的鲜衣怒马少年郎都不为过。主座上的圣上自然见到来人,在众人屏息,俯首静候的那一瞬,他便知自己的小皇叔来了。他这帝王来时,众人面露诧异。而他的小皇叔,却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谢卷紧咬牙根,面上爽朗笑道:“小皇叔,众人等你许久,快些入座吧。”语罢,便让人添上位置。谢叙巍然不动,浓黑如鹰隼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端坐主座上的谢卷牢记太后嘱咐,绝不可露怯,强自镇定。底下众人屏息,近些时日将军与圣上不和之事朝野皆知。谢叙上前几步,凌厉生风。
谢卷只觉身前大片阴翳,双手按在椅侧,一股由不得人拒绝的力道摁下他。谢卷额头似有冷汗。“圣上,听闻这些时日宫中颇为热闹,想来圣上身子近日康健许多。”“今日机会难得,不如同臣拉弓试炼一番。”语罢,谢叙眉峰冷冽,伸手取弓。谢卷推脱之辞憋在口中,琼木黑弓似重千斤。“笃笃”几声,三箭皆中靶心。谢叙轻挽玄色衣袖,日光下滴汗顺着高挺鼻骨蔓延至下颌,隐入微敞的衣领下。唇角微勾:“圣上,请。”无法下台的谢卷吃力搭箭上弓,脸色不似常人般惨白,手拉紧。“咻”的一箭。中靶心。“圣上恕罪,在下知圣上近日身体不适,这才斗胆替圣上拉开这弓。”温润嗓音不紧不慢。于贺宴恭敬行礼:“圣上定当保重龙体。这等事便由在下这等臣子做便可。”谢卷挽回面子,心情大悦,他才是君,下场斗箭术这等取悦于人之事为君者不屑于做。谢卷开怀:“小皇叔,侄儿身体尚未痊愈,不能同您尽兴。您便同这位……。”于贺宴上前自荐:“在下姓于名贺宴”谢卷:“小皇叔,您便同于公子好好比试一番吧。”又添上一句:“得胜者,朕重重有赏。”跟在将军身后的景武脸都黑了,这小皇帝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就凭他母后与德妃出自一族,将军早该将他们全送入黄泉。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景武不屑地睥了眼文弱书生模样的于贺宴。谢叙逡巡的目光扫过于贺宴眉眼间的意气,清雅白皙的脸庞,唇角含笑,如沐春风的模样。陆今溪相中的人,就是这幅模样。他欠了陆今溪一份人情,没必要也不屑为难她的未婚夫婿。谢叙顿失了兴致,随手向后扔了弓,景武稳稳接住。“将军可是怕输?”于贺宴温声开口,一字一顿。无异于挑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刚被林姨娘催促赶来的陆今溪乍一入场听到的便是这句话。这声音颇有些熟悉。陆今溪寻声望去,一眼见到了谢叙神色不明地看着于贺宴。指腹摩挲剑鞘的不耐烦模样让陆今溪警觉。陆今溪慢步上前:“将军,于公子的话当不得真,您不会跟晚辈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