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分钟。”齐客说,“困了?”“没。”沈问津说,“挺精神的。”齐客“嗯”了一下。这个话题结束,沈问津没能从脑海里挖出别的什么话题,忽想起了之前齐客问的、被他打成“嘲讽”的两句话,遂主动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啥怕鬼么?”“嗯?”车子在等红灯,齐客的眸光在昏暗的车内偏过来了一点。“首先是我……文字转图形能力挺强的。”沈问津说,“脑子里的画面总是很丰富,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齐客“呵”了一声,沈问津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没管,继续往下讲:“其次,我有个很迷信的妈。”沈问津扭过头,冲着齐客比划,“你敢信,别的妈妈小时候给孩子讲格林童话,我妈妈小时候拿着从寺庙顺回来的图解,给我讲十八层地狱。”“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大概是告诉我要行好事,要做一个好人,但是小孩子听这些,真的会吓死的。”“于是我那阵子晚上经常做噩梦,好说歹说我妈才换了睡前故事。这回不讲十八层地狱了,改讲佛教的民间故事。”“可是那里边少不了牛鬼蛇神,于是我的噩梦照常做。后来想想我妈大概是想对我用脱敏疗法,以为习惯了鬼故事我就不怕鬼了。”“可惜,我没能满足我妈的愿望,倒是越来越怕这些。我妈妈后来就很后悔,一个劲和我说对不起。我就和她说其实这样也挺好,您再也不用担心某天您儿子会去法制栏目做客,因为他根本不敢干违法乱纪的事,总觉得干了就会半夜撞鬼。”沈问津把自己说笑了,摊在椅子上冲齐客抬了一下脑袋:“给个评价呗老板。”齐客憋出三个字:“你加油。”沈问津又笑瘫了。大概是此行耗费了太多精气神,沈问津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已然困得找不着北,匆匆洗了把脸,直奔卧室而去。他换了衣服就上床,扒着被子不挪窝,任齐客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意识再次归拢时已是不知什么时辰。窗帘拉得很严,几乎没透进什么光,干扰了他对于时间的判断。他艰难翻了个身,想埋进被子里重新睡会儿,一低头,额间却抵上了什么东西。有点硬又有点软,材质挺舒服……不是被子。……不是被子?!不是被子的话,那是什么?!沈问津瞬间睡意全消,猛地抬起头。室内光线昏暗,万事万物俱隐在暗色里,轮廓影影绰绰,不甚分明。自己身旁是平躺着齐客,他们离得极近,近到沈问津甚至能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方才抵到的又软又硬的东西正是某人的胳膊。即便隔了一层布料,肌肉线条仍旧很清晰。而约莫是自己的动静吵到了那人,齐客的头往旁边偏了一点,眉心蹙了一下,看起来即将悠悠转醒。沈问津第一反应是往旁边撤,滚了小半圈后又陡然止住了——睡一张床,有肢体接触很正常,自己慌什么。
他轻舒了一口气,起身下了床,拉开窗帘,抬起手挡了一下光线,既而听见身后一阵被子摩擦声。大概是那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沈问津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没回头也没吭声,一径走出房间洗漱去了。沈问津的国庆第二天是在家里的沙发上度过的。齐客吃过早饭就回家去了,他瘫在沙发上发霉,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刷刷手机,到点了去小区门口觅食,过得实在有点……无聊。于是晚饭后,他决定来点社交——去微信上敲人小窗,骚扰一下他亲爱的朋友们。他的第一个骚扰对象照例是常洛。当常洛问出“哥你是不是和齐客在一起呢”时,他终于理直气壮地往屏幕上敲了俩字:没有。常洛:我不信。沈问津:?常洛:你每次骚扰我的时候,都和齐客在一块儿。沈问津:……沈问津:之前在他那边工作,当然经常在一块儿。现在这不是放假了么?常洛:好有道理。常洛:但是哥我现在有事要忙,太子爷抽风非要国庆也拍戏,说什么“敬业爱岗”,营销人设也太有一套了。常洛:于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被迫跟着敬业,我真的吐血。沈问津安慰了他几句,想了想,发了一个“国庆快乐”的红包过去。常洛忙,没空接受他的骚扰,沈问津只得另寻他人。他的目光在列表里巡逻了一圈,盯上了老板。“在干嘛”三个字发出去后,他有一瞬间怔然,随即回过神,惊觉——齐客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身边挺重要的角色。他眨了一下眼,把没头没尾的想法抛去了,去看齐客回过来的消息。齐客:工作。沈问津逗他:不信。齐客直接发来了一段视频。摄像头正对着电脑屏幕。齐客桌面上摆着两台显示器,一台开着剪辑软件,另一台显示素材。齐客的声音于幕后沉沉响起:“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