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不说话,他的嘴唇像是黏在一起般,张开后,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嗓音。“晏儿落下悬崖的时候,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可我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掉落,然后消失……”时瑾玄慢慢说着,像是在细数自己的罪状。“这之前,晏儿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他不平安符弄丢了,”说到这,时瑾玄盯着手里那个锦囊,以及露出来的半截染血纸符,忽就笑了笑,继续道:“这个所谓的平安符,其实是小时候有一次他发病,烧的糊涂了,我为了让他安心,随手画给他的一张画而已,晏儿他就那么傻,把这张纸当宝贝一样地带在身上那么多年……”啪嗒,啪嗒。热泪顺着时瑾玄的眼角滑落,多日来的郁结,似乎终于有了一丝破口。纪听词紧紧抱着对方,生怕自己给出的回应少了,时瑾玄道:“阿词你知道吗?我以前的时候,其实,其实经常在心里记恨晏儿……我老是想,为什么他就能得到母后的青睐……为什么他的童年就可以无忧无虑的玩乐,有母后的陪伴,有母后温声细语……”“可是……可是到最后,晏儿待我一片赤诚,到死都还在为一个没用心画的平安符而道歉……可我呢?我是如此的虚伪……答应他的事,我一件也没有兑现……”“司芳歇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哥哥……我不是……晏儿他会选择跳崖,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我感到失望了?”“一定是的…我没有及时把他救回来,让他在外面跟着司芳歇受了那么多苦……”越说,时瑾玄的柔弱面就越发被展现,听着他的压抑在喉咙口的哭声,纪听词鼻头一酸,强忍着发热的眼眶,道:“时瑾玄,别这么想,晏儿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么误会他,肯定也会难过的。”时瑾玄摇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时瑾玄,我知道,晏儿的事对你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所以我也不想说什么让你别伤心的话,难过是必然的,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还有我,有我在陪着你,你要是想哭,我在这,我不会离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理解你心里的痛,所以我也愿意做你的依靠,好吗?”纪听词话落之后,时瑾玄伸手也抱住纪听词,放开声哭了起来。纪听词轻轻拍着时瑾玄的后背,他第一次见这样一面的的时瑾玄,原来被人抱着放声哭的感觉,内心其实会比对方更加难受。他想起以前的时候,从来都是他扑在对方怀里哭,然后时瑾玄会努力地去哄他,那时只当有个港湾在,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抽抽搭搭,也会有人在他面前轻柔地为他擦眼泪。但现在,那个一直哄他做他港湾的人,今天失去了坚强不屈,破碎柔软的一面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纪听词仿若知道了他是有多离不开对方,在没有谁能撑下自己所有的委屈与痛苦,用着安全感满满的一面来面对他。
时瑾玄哭了很久,停下哭声的时候,月光斜线又拉长,已经撒到了他身上。他靠在纪听词身上,久久不言,纪听词也就这么抱着他,哪怕被枕着的那处已经酸麻。不知过了多久,时瑾玄忽然开口唤了一声纪听词,纪听词及时回应着,对方继续道:“阿词……我只有你了……”纪听词听了,不自觉抱紧对方。他又何尝不知道时瑾玄的孤独呢?贵为皇室子孙,却人人忌惮,畏而远之,没有得到过皇后的真正关心,也没有得到皇帝真正的关爱,一个把他当保弟弟未来的工具,一个把他当震慑朝野的棋子……所谓阎王……试问,又有谁见过他的阴残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可怜人罢了。时瑾晏的事,打击到的不仅仅是时瑾玄,皇后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当场就昏迷了过去,醒后便精神恍惚,一直念叨着要让时瑾玄去把时瑾晏救回来。纵使以前时瑾玄就知道,他的母后心里并不真的关心他,但在皇后抓着他,哭泣着说要见晏儿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升起了愧疚与负罪感,好像,这将成为他毕生都抹不去的罪孽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时瑾玄已经把时瑾晏的死默认成自己的过错,对这个弟弟,他将终身留恨……时瑾晏的葬礼办得很大,因为找不到尸首,棺椁里放的是他的衣物。下葬那天,时瑾玄将那装有平安符的锦囊也一并放入了棺中,里面寄存着他对时瑾晏的思念,以及,道歉。那日天气下着蒙蒙细雨,时瑾玄在墓前站了许久,纪听词陪着他,将一束海棠花放在墓碑前。时瑾玄对着墓碑,又说了很多话,什么都有,仿若真对着时瑾晏在普通聊天一样。雨渐渐下大,二人终于离开。阴雨绵绵的天,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给人心境造成压抑阴郁感。沈风跟在两人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等两人回到了皇城,沈风才道:“王爷,司芳歇他,在狱中自尽了……趁着今早众人都在给八皇子送葬的时候,属下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属下自作主张,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提到司芳歇,时瑾玄眼中止不住的恨意,他道:“自尽了……呵呵,他到是聪明,知道本王回过神后会让他付出代价,所以就用这种方式逃避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