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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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我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非常突兀地发起了话题:“简单先生,你有亲人吗?”

    “有,有血缘的没血缘的都有。你惊讶吗?”

    “你与你的家人之间亲近吗?”他没接我茬,问得有些小心翼翼,见我没有马上回答,轻轻笑了笑,“我刚才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想我们谁也不愿把亲人的生命用金钱去衡量,只是很多时候……现实世界就是这个乌烟瘴气的样子。我说不是钱的问题,意思是在我所能承受的范围内,我愿付出一切去换回我弟弟的命,哪怕倾家荡产。我并不是……在夸耀什么……真的没那个意思。”

    从他的语态的不自然看出,他将这些话出口显然是费了点纠结的功夫的,但即便如此,仍让我感到车座下生出了些刺来,累我如坐针毡。

    之前我有些应激性地失控,当然因为我本性里天然就带了阴阳怪气,忍不住就是要随时化身作在繁花似锦的美景里龇牙咧嘴的狗,也因为我实在受够了在云端里揣着手的外国佬,但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自己琢磨之后看透我犯冲的原因,更想不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出来,并且是带着……歉意的?

    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还在不自在,无意识地拉扯着安全带,这动作让他看起来添了几分孩子气。

    “我有好多家人,”我竟然心软,不打算再为难他,“一个妈妈,亲的,她生了我;两个阿姨,我妈的亲姐妹;表兄弟姐妹四个;还有些一起长大的伙计,不是血亲,但也算亲近。我不知道我为了他们能做什么,我没什么钱,虽然我其实挺努力在存钱了,但它们总是不太够,至少买命应该是不够的,救人的那种买,但买凶杀人的话倒是绰绰有余。”

    我讪笑了一声,瞥了眼默不作声的他:“不过你放心,你的钱肯定够买命,不止你弟弟的,还有你自己的——你能买下我的命,有必要的时候给你挡挡灾,好比说子弹什么的……”

    “这不好笑。”他语气很冷地打断了我。

    我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整个人开始弥散出寒意,是真的动怒了。

    车内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冰河纪,尽管我对他情绪变化的剧烈程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跟付钱给自己的客户闹僵实在不是太职业的行为,沉默统治了氛围五分钟,我决定主动吹拂起春风:“我只是开玩笑的,邵先生,谁也买不动我的命。”

    “够了!”

    他的冷冽把我的春风捶得满头包——“我只是来找人的,找我那自讨苦吃的兄弟,我不想被牵扯进任何可能会让人丧命的事情里!对你来说,也许是很平常的事,但请原谅我来自一个连掴脸都是严重侵犯人权的地方,可以吗?”

    “当然,”我耸耸肩,“对不起,吓到你了,文明世界的邵先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倏然将身体向后一靠,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道:“我不想在担心我弟弟的命的同时,还要担心你的。”

    我差点没在听全这话后误踩刹车,但我的呼吸却不受控地停滞了至少三秒。

    什么意思?

    担心我的命?

    担心我在找他弟弟的时候招惹上了不得的是非,命丧黄泉?是吗?这会让他愧疚?因为他是来自文明世界纯洁无垢的善人,无法忍受任何血腥味道的暴力?

    还是……他担心我?

    我没忍住笑,凭什么?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

    “如果必须,我愿用命换回我弟弟,不是钱的问题。而你是为了钱,所以没必要到那份上,不是吗,简单?”

    好的,没有尊称了。

    “你说得对,我只是为了钱,犯不着。哪天我要肯挡子弹了,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比自己的命重要。”我懒洋洋地接着他的话,掩饰着心中的翻江倒海。

    “嗯。”

    当他从鼻腔里哼出这个单音字时,他身上的寒意也消失了,车厢内重回温暖湿润的海岛气候。

    “你对你弟真好,难怪他连跟谁结婚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你自己呢?不打算找爱人吗?”我觑他一眼,安静不过两分钟又压不住说话的欲望,副驾位上的这位客户真的太超出我的阅历,我发自内心地想要撬开他的壳,一窥究竟。

    “怎么找?跟每一个对我有兴趣的人先自行揭短?你好,我性无能,请问你愿意和我发展关系吗?无性但有爱的柏拉图恋爱。”他唇角微勾,眼里居然闪烁着淘气。

    这表情语气直击我的神经,我捏紧了方向盘,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笑:“行,你尽管瞎扯。”

    “瞎扯?”

    “男人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邵辉堂,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刻意地将视线快速地掠过他的身下,“要别人信才行。”

    他抿了抿嘴,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考验我?”

    我没接他这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客户啊,简单小朋友,付你钱雇你的老板,他要你帮他找到他的同胞手足,而不是治疗他的性无能加性冷感,麻烦你有点职业道德感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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