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惑耸耸肩: “那出戏对白少城主来说是精彩没错,但对鬼主你,说不定很无聊。”鬼主撇了撇嘴: “你又知道?”“我当然知道。”池惑答。两人将盏中最后的热黄酒喝完,收拾了一番就离开梅林,他们刚绕过梅泉,就看到正急急从雪庐殿里出来的时无筝。他神色微沉,正朝着池惑所在方向赶来。看他的脸色姿态,池惑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是时无筝发现白家少城主离开了雪庐殿,担心他过来找自家徒弟的麻烦,所以也推掉了论道的邀请,赶过来看看究竟。“师尊,放心,我没事。”池惑对急匆匆赶来的时无筝道。“没事就好,”看到池惑和鬼主共同从梅林里出来,似乎有说有笑的模样,时无筝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种担忧也在心头盘踞难消。时无筝将视线给到鬼主,鬼主坦荡荡迎接他的目光,笑道: “随筝仙君莫怪祁忘擅自离开,是我执意要拉着他来赏雪喝酒的,他这才跟了我出来。”时无筝敛了眼皮,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淡声道: “池道友,我门下并无暂时离开也要报备的规矩,忘儿也不是小孩子了,也无需事事同我汇报。”鬼主别有意味地看了池惑一眼,又继续: “那结交朋友方面的事呢?”时无筝眉心轻轻一拧: “我信他自有分寸。”鬼主笑: “这样便好。”“忘儿,方才白少城主过来找了你吗?”时无筝转向池惑道,神色略有担忧。池惑点头: “是,不过没发生什么事,他是就那天雁芦楼的事,来给我们赔不是的。”他将拿在手中的「春信白」递给时无筝, “这是白少城主带来的赔礼,我给收下了。”时无筝疑惑地拿过那包「春信白」,在心中掂量了片刻,最后对池惑道: “他没为难你就好。”他虽然对其中来龙去脉不甚了解,但既然祁忘收下了白少城主的「春信白」,自然有他的道理和考量在。鬼主突然说: “随筝仙君,听闻「春信白」是白鹿城最好的茶,我一直很想尝尝来着,苦于市面上买不到,既然你弄到了手,今晚就请我喝个茶,如何?”说着,鬼主朝池惑递了个眼色,池惑略微一点头,心中好笑, “自己”这是在给自己支开时无筝,好让他偷偷带着萧过去冬隐峰找秦南珂看病。池惑知道现在鬼主和时无筝基本没戏了,所以也不甚担忧他们单独喝茶谈话。两人明明没有事先商量过,但彼此配合却默契非常。池惑对“自己”这番cao作非常满意。时无筝的脸色则没这么轻松了,他没有立刻开口答应,似在犹豫什么。鬼主又强调了一句: “我也想借喝茶的机会,和随筝仙君顺便聊一聊,那日我在扶水城托付你之事。”
这话一出,随筝仙君脸色登时一变,他下意识朝自家小徒弟看去。令他没想到的是,池惑脸上此刻仍旧是疑惑。怎么回事?池郁这次出现,难道没有将枫灯之事直接告知祁忘吗?这个来历不明的散修究竟作何打算?带着疑问,时无筝将视线移向鬼主,淡淡点头: “好,池道友要是不介意,就到我下榻的「听石」院喝杯茶吧。”既然对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这顿茶他就不得不请了。刚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事情给说清楚。这会儿天色已晚,斩雪峰的论道也告一段落,师徒四人加上鬼主从峰顶下来,一路朝听石院走去。程渺抱着厚厚一叠子话本爱不释手,他心情很好,于是笑嘻嘻问道: “师弟,今晚池道友是要同我们一起入住听石院吗?”池惑摇头: “不知,可能池道友自有打算。”时无筝在旁提醒了一句: “听石院只有四间客房,池道友恐怕不太方便。”闻言,鬼主笑了: “我知道,我刚去过不久。”言下之意,昨晚我已经光顾过你们小师弟的院子了。时无筝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不语。池惑接他的话,似笑非笑的: “是,池道友最擅长光顾别人的屋子了。”这下不光是时无筝,看着师尊脸色不太对的程渺也不好讲话了,虽然他内心是非常令小师弟感到欣慰的。而萧过一直在考虑晚上小师弟给他引见高人一事,根本没心思听师门的热闹。行至听石院后,鬼主直接进了时无筝的客房。走廊上的程渺觉得稀奇,下意识伸长脖子多看了几眼,就被不让他看热闹的池惑给拉回了屋里: “大师兄,别打扰师尊和池道友喝茶,走啦走啦。”程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师弟,师尊突然请池道友喝茶聊天,是为何?”池惑发现,自己这位看似耿直憨厚的大师兄,多少是有点八卦在身上的,于是笑: “不知道,我猜可能和扶水城客栈那一屋子枫灯有关系吧?”程渺: “诶…其实我一直以为…池道友应该送你才对…毕竟…”“好了好了别乱说了,师兄,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池惑笑着敷衍道。客房内。时无筝烧水,温杯,将包裹茶叶的香蒲叶剥开,把春信白置于盏中。咕噜咕噜的水响弥漫在客房里,让原本静悄悄的房间越发显得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