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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又跑又跳,怎么也追不上,可怎么都想追上。

    一直到太阳完全被海面吞没,严在溪趴在沙滩上累得走不动了。

    他耍赖着躺在地上,一定要严怀山背他回家。

    严怀山说:“自己走。”

    严在溪就撅着屁股不肯走,把小脸埋进沙堆里,耸着肩膀开始嚎啕大哭。

    沙滩上的其他路人看过来,以为他是被拐卖的,有人准备靠过来问怎么回事。

    严怀山这才大发慈悲,居高临下看着他,没多少温度地说:“起来,我背你。”

    严在溪大笑着从地上一跃而起,露出得逞的坏笑,跳上哥哥对他而言已经成熟的结实后脊。

    海边的灯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长。

    严怀山是那么长,像巨人一样,严在溪在他背上来回晃荡着细又短的小腿,惊喜地说:“哥哥!我是你的翅膀,你变成天使啦!”

    或许是也想到了往事。

    严怀山回答他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一些:“是。”

    他侧过脸颊看向大海的方向,唇角挂着算不上明显,很淡的笑容。海风从严怀山的方向吹进来,拂过贴着肌肤,质地优良的衬衣立领,把他颈侧的松香带到严在溪鼻尖。

    严在溪动了下喉结,很突然地叫他:“哥。”

    “怎么了?”严怀山把脸转过来,面上有一层特别的色彩,间或了冷漠与瞬间的松弛。

    “没事儿。”

    严在溪冲他一笑,“叫叫你。”

    “哥。”

    “嗯。”

    “哥,”严在溪又叫了一声。

    严怀山不厌其烦地回应他:“嗯。”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们快要驶离沿海公路时,严在溪问:“哥,你知道深海下面也会有火山吗?”

    严怀山幅度轻微地转动脖颈,保持着安静,看向严在溪弧度俊朗的侧脸。

    “不知道。”

    严在溪嘴角先弯起来,眼角随后一并翘起,光洁的面部线条跳跃起来,视线仍旧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瘦又修长的手臂放在方向盘上。

    他嘿嘿一笑,说:“那你现在知道啦。”

    有一阵海风从窗缝里倒灌进来。

    夜幕在前方变得深沉,车前的两盏明灯分外渺小,他们坐在车里飞驰前行,像是加速撞入那片不祥的阴影。

    “小溪。”

    “嗯?”严在溪分出一秒的专注,用余光瞥向他哥,“怎么啦,哥?”

    严怀山把目光淡淡挪正了,用听起来相当平静的语气,淡声说:“我犯了一桩世人眼里的滔天大罪。”

    “嗬!”严在溪笑着调侃他:“哥你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都不是。”严怀山下颌慢慢摇动。

    严在溪问他:“那你觉得你做的是错事吗?”

    “不是。”

    严怀山语气平直,嗓音低沉,说得笃定。

    严在溪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乍然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严在溪顿了一下,方向盘差点飞了。

    他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勉强支起笑容:“那不就好啦,我们不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嘛,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肯定要活的开心才不算白来一趟。”

    严在溪说着,笑容稍淡了点,他转动方向盘驶离沿海公路,才道:“哥,你太绷着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但刚说完,严在溪又觉得他实在没有资格告诉严怀山不要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严在溪能成为不受严左行干预地成为现在的自己,严虹能自由地去美国追求梦校逃离父亲的掌控,文铃能快乐又骄傲地活在虚构在腐朽之上的乌托邦……

    严家的每一个人,每一棵树,每一只鸟,每一株草,能够看似无比自由地活在灰暗囚笼下,只是因为他们上面有更高的人顶着。

    撕裂虚伪的自由后,是严怀山用一生被剥夺选择的权利,压抑天性,活在父亲的严厉掌控与家族的重担下换来的。

    年纪稍小的时候,有一次严在溪玩到太阳落下去才回家,隔着花园,远远望到他哥的孤寂伏案的背影就很想哭。

    严怀山被众目瞩望,必须优秀,容不得半点失败。

    父亲赋予他的重压,母亲眼中隐含的期待,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严肃,让严怀山好像被一所看不见又密不透风的监狱封锁,成了一个他们碰得着,也听得见的、最完美的囚徒。

    严在溪的嘴唇又抿了一下,换成了一个他从来都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他忍不住叫道:“哥。”

    “嗯。”

    “你累吗?”

    “怎么这么问?”严怀山露出极淡的笑意,把视线从严在溪侧颜上移走,他看着车子缓缓停在面前这栋宛若巨兽的庄园前,平静地说:“没有什么累与不累,我选择了一些东西,总要舍出另一些作为交换。”

    还不等严在溪说些什么,严怀山便推开门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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