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女有很多贡仕。尤其是姐弟年纪差很多的那种。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她还有一个正在读小二的弟弟。单亲家庭长大的她面对阿金娘老蚌生珠的事情本来也希望得到解释的,可是直到瓜熟蒂落小孩生下来,段金仍然没有表示,她老妈是个心里头藏不住话的人,这件事却大大违背了她的作风,至今成为母女俩唯一的秘密。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蚌壳都有缝隙了,遑论亲如母女也有不能用语言表达的秘密。于是,她不再问。弟弟小,也不冀望他一下子吃了成长激素还是用杂志架,让老人们在闲暇时也可以来下盘棋,找人聊天什么的,虽然没有什么豪华的气派,至少干净整洁。绷着脸要外劳喂食的是阿希伯。坐在角落下跟人往来的是煎饼伯。有点老人痴呆,看见人影就笑的是花婆婆。相亲相爱的老夫妻是陈妈妈、陈伯伯。大家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精神抖擞,真好!她站得太久,忙进忙出的柜台小姐终于发现,连忙迎了过来。“小姐,吃饭吗?要买餐券,一张二十五块,我们这有五菜一汤随你选择。”“夏姐,我莎莎啦,你不记得我啦?”伍莎莎张大她本来就可人的眼睛,小嘴往上微翘,配着她莲蓬大卷的短发,简直像个孩子气十足的洋娃娃。
被称作夏姐的夏好猛然尖叫——“莎莎死丫头,你回来了,快点进来,那些阿公阿嬷要知道你这个甜心娃娃回来不乐疯才怪!”她哇啦哇啦的说,直拉着她的手走进餐厅。“阿公阿嬷,我回来了,莎莎好想你们喔——”不用夏好介绍,伍莎莎一看见那些善良面熟的老人家,满腔的感情早就溃堤了。她对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别有一番感情,就算她人在台北的时候也会常常惦记心头,跟同事出去逛街买的都是阿公阿嬷们可以用得着的东西,常常惹来同事不解的眼光,她也笑笑带过,她总不能到处跟人家说她有十几个阿公阿嬷吧,何况也没那个必要。阿希伯首先发难。“喝,我以为阿金逗着我们玩说你要回来东部,我还不信哩,想不到是真的。”“听说你被老板fire掉,不回来也不行啦,老板英明。”作了个夸张被砍头的动作,老荣民阿望伯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出去玩够了吗?莎莎。”也是有通情理的老人,觉得伍莎莎应该出外见世面,而不是守着他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老太婆。“你回来我们又有好料吃啦。”最爱吃煌肉饭,一天无肉就不欢的杀猪由眉飞色舞,摸着胖嘟嘟的肚子。“医生叫你要减肥啦,还吃,莎莎不在,阿金很尽心尽力照顾我们,你少没良心了。”阿希伯虽然中风却保持着很标准的身材,对杀猪的不知道忌口很是生气。“你们两个都一把年纪了,除了拿碗吃饭时间,有什么时候不吵,幼稚!”花婆婆也有清醒的时候,她头发梳整干净,绾成的髻还插着一柄经过岁月润泽显得非常柔亮的金钗,气质出众,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一身合身的旗袍,是老人们公认的美人。她一说话,脾气暴躁的阿希伯还有杀猪由马上安静下来。伍莎莎呵呵的笑。有老人拉住她的手。“莎莎,你回来就不要再定了,没有你在,这里的饭都变难吃了。”伍莎莎拿起纸巾擦了擦公职退休从都市搬到乡下住的黄阿公沾到菜汁的手,笑咪咪的说:“阿公,你听说啦,我被裁员了,暂时是没人要,只能回来陪我妈还有大家喽,还有啊,你说春姨煮的饭难吃,她会哭喔。”伍莎莎像花蝴蝶的周游在每个老人的身边,或是说个笑话,或是一个贴心的盛饭动作,都落在刚刚进来的姜浙东眼底。餐厅就这么大,加上她那么耀眼,他没办法不去注意到她。看她翩翩飞舞,娇小吧扁的身体像充满活力似的,嘴边一直挂着的笑意没有褪色过,她忙进忙出,没一刻停止就像上紧发条的跳豆。想到跳豆蹦蹦跳的画面,他除了吃饭说话才会改变线条的嘴竟然也有了一丁点柔软转变。这会儿她跳到另一桌,被一个老婆婆拉着手不放。她不用吃饭吗?应付这些老人就饱了喔。念头才转过,就听见老婆婆用担忧且大到足以让整个餐厅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莎莎啊,我听说食堂快要倒了是不是?春、夏、秋、冬她们好几个月没领薪水了,送菜的阿标也说阿金有三个月没结帐了,食堂要是倒了,我们这些老人要怎么办?我每天来这里吃饭很快乐,我不想食堂倒掉口。”春夏秋冬是掌管食堂煮菜的四个主妇,两个年轻,两个二度就业的中年妇女,每个人都有家庭负担。“里长嬷,没事啦,食堂不会倒,你放心天天来吃饭,其他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哼,好大的口气,凭她那副模样居然敢拍胸脯。姜浙东对自己以外的事情绝对没有兴趣,偏偏人坐在这里,全部的对话无法避免的钻进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