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进去?”
玻璃瓶在洛珩的手里叮当作响,碰撞出一片清脆。而唐言章只被这铺天盖地颓靡又病态的生活环境震得浑身发冷。
房间里倒是没有外头那么触目惊心,可唐言章依旧看出了妥协的生活意味。
“……好。”
唐言章颇为痛苦地闭起双眼。
洛珩垂下眼,没有应她,只借着楼梯间厚重的石灰墙凿开的一些空隙侧耳。
“这样啊。”她轻笑,“那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沪城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的,可以去走走。”
洛珩的动作一顿,摇摇头。
“看完了。”洛珩轻笑,语气淡淡,“屋子小,一眼就能看完。比不上以前。”
“唐言章。”她轻声。
小区没有电梯,洛珩下车后便掏出钥匙,循着记忆穿过一排排车与树木,尔后径直走到最远的昏黑楼梯口处。
繁华城市里的老小区就像被时代发展下抛弃的老人,它步履蹒跚,节奏缓慢,虽然早已落后于世纪,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年代独有的生活节奏。
“为什么……”她哑声,“洛珩……”
锁芯常年未上油,每次开门,都会有难听刺耳的涩音剐蹭撕拉着她的耳膜。
澄说得那么夸张,她抿唇,折身坐进车里。
她听见了年长女人那温和而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又恍如天外之音,在空旷而寂静的楼梯间显得不太真切。
“我请假了。”唐言章骤然睁开眼,往前一步靠近洛珩,“…我请了长假。”
底下不远不近的脚步声一顿。
“六楼。”洛珩开口。
“——咔哒。”
未想过眼前的场景。
你明明有着那么优越的条件,明明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孩子。
洛珩的住所在沪城一老区里的老小区,远不及新区那些高耸入云装修精美的楼盘,只低低压在一片茂盛绿植中看不清轮廓。栏杆全都生起暗红铁锈,灰白的砖瓦楼梯还印着上个世纪的痕迹。
漆黑楼道里连一盏完好的灯都极少,螺旋式的扶手栏杆一路向上蜿蜒。低层还好,可偏偏洛珩住在上面,她每走一段,就要低低停下来喘息一会儿。
唐言章终于看清室内情况。
“又下雨了。”洛珩稍稍推开门,将灯按开,“屋子比较乱。”
她却从未想过。
“不好意思,没什么收入,所以这些我没舍得扔。”
之前她曾与洛珩同居过,也曾去过她的租房与住宅,无一例外,矜骄的女人都将住处收拾得极为雅致且富有格调。连点的香,花瓶与装饰物的摆放都很有讲究,干净而温馨。即便是短租的出租屋,她也做了些简约的装潢,那台唱片机依旧让唐言章印象深刻。
下面的脚步声愈发加快,也愈发靠近。洛珩绕过扶梯,往楼道里走。掏出钥匙,将光线往脚边照,半晌,又对准了钥匙孔。
“你过得不好…是吗?”
曾经的洛珩喜欢养些花花草草,而眼前昏黑老旧的出租屋里,除了一眼看尽的酒瓶与烟头,竟无其他生活痕迹。
洛珩将手放在门把上,没有往身后看,也没有转过头。
唐言章当即愣在了原地,烟味虽轻,却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下。
“那小姑娘坐好咯。”
车内烟味很重,还混着些劣质的香水与皮革的闷味,洛珩甫一坐上,胃便有些翻涌。
“还可以,生活能自理,收入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能过下去。”她没有挣脱唐言章的手,只将视线往一侧落,“那边是我的画室,要去看看吗?”
洛珩弯腰,拾起腿边的几个瓶子,又将它们放到了门口绑着的垃圾袋中。
“回去吧……我过得挺好的。”洛珩垂眸,“没记错的话,您还要上课。”
洛珩充耳不闻,只继续捡着地下的酒瓶,夹在腋下,收拾了好几个后又将它们一并放进袋子里。
“不用。”洛珩垂眸,半撑着脑袋,“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唐言章走上去扣住她的手,眼尾下垂,鼻尖因触动而变得有些泛红。
洛珩调开手电筒往楼道上晃,又照了照手边的门牌以确认目前楼层情况。
“……洛珩!”唐言章的神情近乎哀求,“我们聊聊好吗?不要这么急着…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
“侬要开窗不啦?”
洛珩推开唯一一间房,里头是一张一米五的床榻,被褥柔软整洁。画架搁在一旁,水桶里的水略显浑浊,几支画笔扔在里面,四周是些许水痕。
扶手上是墙体落下的灰,倘若有人粗心,一蹭,便会沾得满手尘。
一眼过去,沙发附近的玻璃酒瓶堆得东倒西歪;烟灰缸里倒插着数根普通香烟烟尾。扑面而来的虽不是浓稠酒气,却混杂着烟草与雨的润潮味道,像极了回南天还未晒干的毛巾,没有滴水,却怎么都拧不干,还带些将霉未霉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