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但藏在深处的伤痕依旧存在，内心依旧寂寞。

    「有吗？」我不禁笑出来，这点程度竟然有人称讚我。

    「还好。」他往右移动一点位置，正要叫他别乱动时，他看着我微笑起来，「这个位置让你睡。」

    「没事。」他轻澈的双瞳里映着我的倒影，眼底隐约有水波荡漾，「我是说，你很会照顾人。」

    「很可疑喔你们两个，晚上别乱来欸。」

    送走徐婷之后，回到病房，徐丞已经躺好了，但目光却直直投向门这边，似乎是在等我回来。

    夜晚气温骤降，我把拳头握在嘴边呵气，慢慢走到床边，问他：「冷吗？」

    「都没有啦，你别乱想！」我急忙送她出去，阻止她脑海里继续衍生其他令人害羞的问题。

    「嗯？你说什么？」我把耳朵往前凑近些。

    当学会在眾人面前隐藏、忍耐，便能自己擦乾眼泪、戴上坚强的面具，继续向前走，告诉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许狼狈、不许软弱，因为大家所认识的自己，是那样出眾完美。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再次睁眼，已经一片漆黑，隐隐感觉有人在我身上披了件外套，我顿时清醒，一脸惺忪回头——

    「梁雨禾……」一开口才发觉口乾舌燥，声音低哑：「你怎么——」

    他纤长的眼睫动了动，嘴里咕噥着什么我听不是很清楚：「可是我突然不想好起来……」

    梁雨禾摇摇头，「我打给你你都没接，徐丞也是

    我静静凝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底下似乎藏着不轻易浮现出来的孤独与哀愁。

    我的心轻轻一颤，有些心虚地别开脸。

    「明天比赛加油，我会顾好你哥的，你放心睡吧。」我选择忽略她的胡言乱语，转移话题为上策。

    「嗯。」徐婷淡淡应声，转头对我留了句话：「我哥如果偷吃你豆腐，要跟我讲知道吗？」

    傍晚过后，徐婷准时带着晚餐来到徐丞的病房，我们像平日那样吃饭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九点。

    黑暗中，我迎上一双宛若璨星的眼眸，唇边含着的笑一贯温和。

    说真的，我有点意外会在这里遇到梁雨禾，从出事以后，我跟梁雨禾便没联系过，他怎么知道我跟徐丞在医院？

    当我看见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淡淡沉痛，我突然好想给眼前的男孩一个拥抱，如果能够成为他的依赖、成为他的安全感，我会倾尽所有，只为守住他真实的笑容。

    「现在几点了？」看了还在熟睡中的徐丞，我用气音问梁雨禾。

    徐丞忽然笑得很灿烂，「知道了，你明天加油。」

    「好了，我该走了。」徐婷率先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收拾留下的垃圾后准备离开，回头又瞄了徐丞一眼，「人家女孩子特别为了你在医院过夜，之后要好好谢谢人家欸。」

    咳咳，最好是我会对一个伤患怎样啦！

    我悄悄松开徐丞的手，跟着梁雨禾走出病房。

    「这么晚了，你怎么知道我在——」

    被徐丞触碰到的那片肌肤，开始慢慢在发热。

    他的神情逐渐黯淡下来，褪去嘴边笑意，双眼流转着不知道是哀伤还是苦涩的光。他这表情使我一愣，胸口竟也开始微微泛疼。

    ＊

    「我们到外面去说，好吗？」梁雨禾瞥了一眼我和徐丞交握在一起的手，建议道。

    「没关係，没关係。」我把手放在他肩头拍着，期盼自己的话语也能为他捎去暖意，「至少现在我在这里了，不是吗？」

    我们都看得太浅，谁知道光鲜亮丽的表面是由多少寂寞与眼泪堆砌而成？

    「担心你。」他轻声，大概已猜出我要问什么。

    我用唇抿起浅浅微笑，「嗯。」

    他看我的眼神慢慢明亮起来，「嗯。」接着他伸出手盖在我的手背上，手指微微收紧，「那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到睡着吗？」

    即使你从小就被要求完美、从小就在学习如何隐藏自己的哀伤与孤独，但在我面前，不必偽装、不必逞强、不必强迫自己忍耐，因为我就近在咫尺，你一伸手就能触碰。

    「快十二点。」

    温柔的你，勇敢的你，真实笑着的你，是你原来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医院？我妈有跟你讲吗？」我继续问刚才没问完的问题。

    「在我的记忆中，没什么人会这样陪着我、照顾我，就算有，也是很小的时候吧，等我大一点爸妈都长期在国外，我发烧了不是我妹陪我去看医生，就是我一直睡觉然后让它自然退烧。」

    「你脸红什么啊？」徐婷困惑地眨眨眼，「还是你偷吃我哥豆腐？」

    贴心的他空出床边的位置，正好能让我的手枕着头睡。

    好像有暖风拂过心头，我帮徐丞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轻拍他的头，「嗯，你赶快睡吧，你要快点好起来。」

    而我喜欢的，就是你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