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基金会的赵君娴女士也说要照顾父母侄儿和其他职员,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先走的。三哥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只是有点不甘心和后怕。不过英国船是明天晚上出发的,也足够装上基金会和谢公馆所有人,三哥就坐着军机带着三个保镖先走了。
珍卿夫妇和二姐在各界都有朋友的,得知谢公馆大部队在星汉市的困境,都在努力沟通各方面帮他们斡旋着。可是连明戈青先生这样的公民党元老,退下来以后说话也已经不管用了。这种大退却不便一直在外国报纸上张扬,不可能一直借助外部力量解决问题。
珍卿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在星汉危害谢公馆的军中大佬,说起来也真是早有渊源的。阮小檀丈夫王耀江的叔叔王步钦将军,是韩领袖倚重的心腹爱将之一,他受信重不是因为能力出众而是领袖认为他是福将。王步钦将军此时正驻扎在星汉市的西边设防,说不清他是因侄媳妇阮小檀跟珍卿有过节,还是纯粹看见谢公馆偌大家财太眼馋,反正弄了一拨拨的宵小人物讹诈谢公馆,而其他给谢公馆使绊子设难题的,不过是恰逢其会、趁火打劫。
珍卿他们都知道,要解决谢董事长一行陷在星汉的困境,非得找到星汉当地的军中重要人物。可是珍卿的生父滕将军现在不知音讯。珍卿夫妇只得借用卢君毓的关系——卢君毓的部队从冀州撤离后,移驻到楚州北部重镇设防东洋人,珍卿夫妇打电报问他在星汉军中可有人脉。
就在三哥乘军机离开海宁之后,卢君毓给珍卿回了一份电报,说他有个过命的朋友正好在星汉市。当年珍卿在应天请玉琮跟他同学吃饭,其中有个叫岑伟峰的军官生,珍卿曾经跟他有过一番怎么做慈善的对话。说起来也是巧了,这岑伟峰新近才被调驻到星汉市内。也是这一个月星汉市涌入人员实在太多,岑伟峰奉命移入星汉口岸要道驻扎,为的是保证运兵车和军需物品的运输。
珍卿便赶紧帮三哥先联络此人。三哥一到星汉市一边积极拉笼岑伟峰这军中靠山,一边应付绑架谢公馆管家的宵小之辈。
对付王步钦这种实权人物也不易,三哥和二姐夫等人在星汉市绞尽脑汁瓦解他的罗网,珍卿和二姐在海宁也尽力配合他们。
海宁国大目前还是决定不搬,宝荪、阿葵和苏大姐所在的两个女中,碍于种种情况也决定留在租界。
珍卿为各种事已在心力交瘁时,便给宝荪夫妇留了一万块钱。无论《新女性报》是否办下去,这笔钱都由宝荪和阿葵自己处置。她又把麦特林路的房产过给宝荪,虽然现在大家都还可以苟安,但将来不得不逃的时候,卖掉房子就有上路的经费了。她给办夜校的苏大姐也留了钱,珍卿相信苏大姐一定会妥善使用。珍卿那些决定留在租界不走的朋友,她能帮扶救济的都已经伸过援手。
珍卿除了忙着给各项事务收尾,还得接受许多相关人士的慰问和关照。譬如惊华书局的古以锦先生,还有她参加的文艺协会的负责人,海宁教育界文化界的同仁,国内亲友和本地同窗等。不少人听闻谢公馆已经出卖,说她若是住旅馆不妨先住到他们家,有人问她们尚未离开是否因无船,有人说有办法搞到洋人的船票,还有愿意出手帮忙解决谢公馆在星汉的麻烦……
大家对她和谢公馆着实一片好意,可是天天应对一大拨的好意,还不能给人传递一点负能量,珍卿觉得自己身体、精神已经绷到极点了。
局势发展到这个时候,珍卿的同窗好友都陆续离开了,不过离开跟离开也有不一样。
米月家是做洋人买办出身的,他们对西洋人的实力盲目崇拜,就算阖家离开海宁也并非彻底地搬迁,就是跑到乡下避避祸以后再回来。米月的先生还在德国人的公司坐班,她家有些为洋人服务的亲友也没有走。即便后来局势恶化得那么快,相当一些人还是觉得西方列强有实力,觉得租界会永远是和平孤岛。这当然还是后话了。
珍卿只勉强跟米月这好友说,东洋人想要迅速□□,不会冒险刺激英美法国更多树敌,所以暂时不会强行攻占租界、接管政权。然而,贪毒的东洋人不会永远克制,租界的失陷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对列强实力的信仰太久,珍卿这种话反倒显得很可笑。
熊楚行丈夫供职的江南造船厂,接到当局命令也已经预备南迁,熊楚行是要随丈夫一同迁移的。她离开前特意走了一趟《新女性报》,从宝荪那得知珍卿竟没跟着丈夫走,特意过来谢公馆探听情况,确认珍卿跟二姐是翌日坐英国船离开,才嘱咐她自己珍重就跟丈夫离开了。
三哥离开海宁的这一个白天,珍卿在外头还是一直在忙碌,傍晚筋疲力尽地回到谢公馆,秦姨跟阿兰做好晚饭等着她。说吴二姐打电话说有一台外科手术,怕非得忙到后半夜才能回来。珍卿只勉强应和着秦姨的话。这些天她家里家外一直连轴转,疲惫劳累得木讷迟钝了不少,平常几乎连话都不想说了。
珍卿勉为其难地吃完一顿晚饭,看看现在真正“家徒四壁”静得吓人的谢公馆,连唏嘘感慨的精神都没有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过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女佣阿兰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