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一句空话。
珍卿看完此信递给也在写信的三哥,三哥看完不置可否地笑一笑,立马给珍卿出了一个主意:“此事你若想干涉,很不必就事论事强行劝阻,我们不妨对他示之以弱,先把他诓到海宁帮我做事,再设法叫他不好再回去。我正缺个能时常出差帮我办事的律师。”
珍卿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跟三哥讲起锦添哥小时候的事:“锦添哥七八岁跟他堂兄玩掼炮,他堂兄玩尽自己的就抢他的,抢过去专门往锦添哥脚下扔,锦添哥好言相劝与怒骂都不管用,他怒性一起把他堂兄头打破。他爹罚他不许吃饭站在雪地里,他直挺挺站了两个多钟头,不求饶不认错就是一直哭,最后还是他爹绷不住服的软,就这样锦添哥还气得几天不理他爹,他一家长辈都拗不过他性子。三哥,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的,连他老婆出事他都不动心,依我之见,就算叫他换个地方,还是免不了遇见这种事。这种事叫他吃亏受挫还不够,还得叫他再受点刺激才行。”
三哥见妻子似犹疑便劝说道:“那位警告三表叔的警察处长,也知道锦添背后是杜、杨两家,你若实在不想管也不妨,我想,锦添不至于有性命之虞,那些人多半还是在恫吓他。”话虽如此,三表叔一直不轻易向珍卿开口,既然已经写信向她求助,她要袖手旁观就很说不过去。
珍卿想到个主意,叹着气跟三哥分享:“像锦添哥这种狷介正直的,在这个看不到头的乱世,还在想着正义定能战胜邪恶,想不到邪恶能吞噬他这个人,甚至他的整个家庭。我得让他享受他反感的特权,好好动摇一下他的天真念头,矫正他为了正义就敢横冲直撞不顾后果的劲头。”
珍卿倒有个现成的人脉可用,就是跟她系出同门的二十六军梁师培军长。娟娟姐跟这位杨师兄很是熟稔,珍卿也在娟娟姐引荐下在海宁见过他一面,此人在陆军军官学校给俊俊哥做过教官,珍卿本身对这杨师兄印象也不错。
珍卿跟三哥计议一定,便给杨师兄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忙关照一下锦添表哥,并且再三暗示这位杨师兄,去震慑那些欺侮锦添哥的黑警和流氓,务必要让锦添表哥观摩全程,锦添哥无论是否情愿接受帮助,都得让他承珍卿这位杨师兄的人情。
两三日后,杨师兄收信后回的是“遵照办行”。杨师兄把这件事办得特别漂亮,三表叔之后来信告诉珍卿,那位杨军长不但震慑了宵小之辈,还让锦添表哥信念发生动摇,开始思考正义是否真的无敌,没有强权的支持正义是否会沦为空话。锦添表哥不反思也不行啊,省城所有人都晓得杨军长在罩着他,黑白两道人人承让他三分,连打官司的也觉得他有军长做靠山才找他。锦添哥这样清高敏感的知识分子,到此地步是很难自欺欺人的。当然,这还是珍卿生完孩子以后的事。
这个元宵节的下午,若说三表叔的来信让珍卿头疼,港岛怡民的来信就很让人高兴了。
怡民来信说他哥哥启民结婚了,她大嫂方小姐是一位教士的女儿。最初,孟震远先生极力反对这桩婚事,他说孟家人只信仰自己的主义和良心,不愿意跟任何神仙产生权利义务关系。
没料到,那位方小姐真是快人快行啊,跟孟家人说自己跟启民誓不分离,为此愿意放弃从父母那得来的信仰。然后,她就公然登报说明自己信仰的变更,她家人看见声明后马上跟她决裂了,那位方小姐当时伤心是伤心,其实一点也不耽误她结婚。她变更信仰没有一个礼拜,就跟怡民的哥哥启民结为连理。怡民这大嫂的性格跟孟家颇合契,在教会长大也热衷扶危挤困,怡民在信中赞她像祝英台那么决绝。孟家夫妇都震骇于方小姐的痴情果决,对这位外表温和内里火烈的儿媳妇,抱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敬畏之心。
珍卿看这等奇事才觉提神振气,先给怡民回了一封祝贺信,表达对其兄启民的新婚祝贺,又简单询问她莎翁剧作的翻译进度如何。
其后,珍卿把孟家的事讲给三哥听,三哥听闻后神情似乎悠然神往,不由酸溜溜地问他道:“凡世上的伟丈夫,没有不喜欢这等痴情果决的奇女子的吧。”三哥见她莫名其妙吃起飞醋,莞尔一笑,抱着她脑袋亲亲她的鼻头道:“神往的是令人心折的纯粹爱情,因世上还有这样美好的人事,我觉自身的幸福也加倍了,倒未必非要爱这等‘奇女子’吧?我觍颜说自己是伟男子,你又何曾不是奇女子呢?何必在意别的奇女子如何?”
珍卿却多愁善感地跟三哥反省:“若非祖父看重钱财地位,跟我一样瞄准你这金龟婿,我虽然不会轻易放弃爱你,可也做不到决绝放弃祖父。”三哥好笑地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道:“是个人总会有所喜好,我总归能投其所好,早晚能抱得美人归吧!何况祖父生来如此性情,可见我们的缘分是上天玉成的。再者,方小姐对爱情坚贞固然好,可她跟父母的关系若不能修复,其中的隐患和苦处也不能无视。”
读信、回信花费近两个钟头,珍卿靠在三哥身上,听着他说话不知不觉睡着了。三哥小心翼翼把她平放好,也在旁边陪着她静静地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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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正月后在梁州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