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闻言,为她倒水的双手一滞,微微的逆光里,看不清他矜贵的五官。
但那道侧颜,是迅速沉没了下去。
谢晋修长的眉宇绷紧,双手用力握住茶杯边沿,甚至温宁看到有开水荡出来。
她心里一顿,喃喃又说,“你要是不想回答”
“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谢晋低声开口,声线骤然沉哑得厉害,“我不向你提她,不代表我不想她。
我想她啊。
每天,每时每刻,这些年,无不在想。
宁宁,这些年,我对她的爱,其实没有变过”
谢晋修长的身躯转过来,那夹杂着几丝白发的深邃鬓边下,眼角已经是一片赤色,微微的细纹被他的表情绷紧,那朗眉星目,皆是痛苦。
温宁一震,被父亲眼神里的爱意和悔恨,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双眸凝视过去,微微动嘴,“我以为您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也家庭完整,就算您当初在接我回来时,也没有说过这种话。”
谢晋低眸,望着书桌某个抽屉上了锁,淡淡坦言,“因为那时,我有责任,有家庭有夫人,我不能向你坦白,更会让你看不起我这个爸爸。
而现在,我与文英离婚,这二十几年来,我终于自由了。
我也终于可以,再坦坦荡荡的爱着你妈妈了。
她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珍爱过的女人,是我魂牵梦萦的内疚,她给过我的爱情,再也没有人别人给我,而我给过她的爱,却将她间接害死了!
爸爸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当初年轻时,家世显赫,被你奶奶管得太严格,若是我再强势一点,再坚韧决绝一些,也断不会糊里糊涂失去你的妈妈。
不管怎么说,你奶奶看不上你妈妈也好,文英算计也罢。
都是爸爸先对不起你妈妈的。
她的个性冷清,独立如百合,容不得一点污染,因此才怀着你决绝离我而去。
甚至,后来文英和黎家一起对她下手,爸爸也不知情。
那几年,她带着你在榕城,想必已经将我恨之入骨了吧。
没有缘分,而我做得不够,也做错了。”
谢晋一个人喃喃了许多,越说,那英俊的双眸越是泛红,最后,像是倾泻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单手撑在桌沿,低头许久不说话。
清冷笔直的侧影,像一座失去灵魂的雕塑。
温宁咬着唇撇开眼,竟是不忍心再看。
原来父亲这些年,一直偷偷将母亲装在心里的,他的心也一直活在过去,是痛苦,是爱恋,也是悔恨的。
恨自己当年不够执着,没有挽回离开帝都的妈妈,妈妈在榕城被文英迫害至死,他没来得及发现,挽救。
他一定活在痛苦中。
也是从爸爸的眼神里,温宁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她哑着声音笑了笑,“你当初说,您和妈妈是大学同学。”
“是啊,子清可是校花,她当年美极了,倾城的容貌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但她其实是个书呆子,被你外公保护得不懂世事,她非常单纯。”
回忆起少年的时光,谢晋的双眸满是怔忪,含着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