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因为没人愿意被
邻居压一头,所以在几次纠纷甚至流血事件之后,村里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最高只能盖这么高。所以有些条件好或者爱面子的人家就只能从装修上下功夫。
所以,虽然高度一样,但每一栋小楼的风格都是各不相同,千奇百怪。这一
栋建成欧式城堡,那一栋就修出斗角飞檐。左一家的女儿发了财,就贴了玻璃幕
墙,右一家的儿子当了官,就砌了大理石墙面。只是在如今学了美术的方雪晴看
来都有些不伦不类,比如那一家拜占庭式的门窗却配着阿拉伯式的屋顶,了解历
史的人看到了肯定会瞠目结舌。每家门前都有一样大的院子,有的种花,有的栽
树,有的牵着葡萄架,架子上爬的却是丝瓜或者扁豆。每一家唯一的相同点,大
概只有院墙上那红漆刷着的醒目的拆字。
而这个字在方雪晴家的院墙上红得格外刺目。她家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爸
爸是采石工,直到近些年国家到处大兴土木,收入才高了一些。妈妈没有正式工
作,而且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照顾弟弟,所以只能踩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地卖卖水
果,补贴补贴家里日用。加上弟弟在特殊康复学校的开销很大,家里直到三年前
才盖起新房,几乎是村里最晚的。
所以方雪晴家里的院墙还很新。再加上材料是一水的青石,虽然都是父亲在
采石场中收集的边角料,但父亲和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安排得法,手艺精
湛,让这道院墙看起来如同一泓秋水般明净悠然。
如今这美丽的青色水面却被生硬地杵进两团血红,无论学没学过美术,看到
的人视觉上恐怕都会感到本能的不适。直到石小凯在她家门口停下电动车,她还
厌恶地盯了那个字一眼,然后才收回目光,跳下电动车笑道:「小凯哥,我爸妈
今天不在家,你自己家有好吃的,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啊?」
石小凯跨坐在电动车上笑道:「什么吃不吃的。就是要陪客是真的。我那个
三叔今天又要来喝酒。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我爸就叮嘱我快点回去陪。」
方雪晴粲然一笑:「武装部那个三叔?你是该陪。不过你可别喝酒,你还上
学呢——好吧最多三杯哦。」
「知道,我自己又不爱喝。这不是过年里陪客嘛。」石小凯笑着压低声音:
「要是你没什么事,也不去学校了吧?等下吃完饭我们……」
方雪晴撅起嘴巴故作不耐烦:「好啦好啦,等下再说呗,快回去啦,不然大
伯等的急,生气了又要揍你。」
「我上高中他就没揍我了。」石小凯嘿嘿一笑,电动车便突然如同离弦之箭
一般窜出去了。
方雪晴目送着他走远,才转身推开了自家的院门。一进门就看到妈妈的三轮
车正随意停在门边,车斗内的桔子和菠萝胡乱堆着,一大堆菠萝皮上甚至还丢着
一个没有削完的菠萝。她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妈妈这么乱,心内生出莫名的疑虑,
但此时听到一个小男孩「啊,啊」的喊叫声从屋内传来,她便没有多想,赶快穿
过院子推门进屋。
陈设简单的堂屋内还到处都散落着过年时喜庆的红色和金色,堂屋正中的餐
桌上摆着简单的两三样饭菜。桌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正弓着腰,探出上半
身,一只手抱着一名半岁左右的女婴,另一只手抓住一名十余岁的,正在挣扎着
想从饭桌边逃走的男孩,同时焦躁地喊道:「别跑,别跑,吃饭啊。不能吃那些
零食了——哎你别跑啊……」
男孩肤色白净,眉目清秀,和方雪晴有些相像。虽然才十余岁,但身高隐约
有直追方雪晴的势头,似乎是一个很让人喜欢的男孩,——如果不仔细看他眼睛
的话。
但次看清他眼神的人往往都会被吓一跳。倒不是说这孩子有什么凶狠残
忍的眼神,而是因为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却像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眼神,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再配上他那毫无意义的,单调呆板的「啊
啊」的喊叫声,马上就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孩子脑子有问题,或者说智力有缺陷。
绝大部分人都会对这样的孩子敬而远之,但方雪晴当然不会。她快步走了过
去,温柔地微笑道:「小旭,怎么又不乖了。吃饭的时候不能吃零食哦。乖,来
吃饭。」说着已经把饭碗摆在小男孩面前,又拿着勺子微笑着递了过去。
男孩停止了喊叫和挣扎,安静了下来,用空洞的眼睛看了方雪晴片刻,在得
到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