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翰睁圆了眼睛,男人俯身下来,在他唇上戳章似的印了印,一触及分,简直不像是一个吻,而是在阳光照射下破开的肥皂泡泡。他下意识攥紧了对方的领口,轻轻地回吻过去。这样因没有经验而磕磕绊绊,不带着一丝情慾的吻,让他们看起来不似情侣,反倒像两隻互相追逐嬉戏的小兽,玩闹地咬住对方脖颈的毛,下一刻却又露出了浑圆的肚皮。心脏疾速跃动,到了许子翰几乎要嫌弃它吵的地步,彷彿漫步在云端,前进的每一步都轻飘飘地踩不着底。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脑海里拉扯着,他往后仰了仰,错开贺知楨的唇,歪头朝车窗玻璃撞去,发出碰的一声巨响。贺知楨被他吓到了,赶忙伸手来揉他的脑袋:「头有没有怎么样?有肿起来吗?」「……没事,你开你的车。」许子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他不是讨厌这种极为舒服而沉醉的感觉,宛如什么都不必思考,把自己交出去,只要享受当下便好,但这也让他感到不安,他喜欢清醒而理智的感觉,犹如能轻易推出正确解答的数学算式,能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这让他感到安心。贺知楨驶离停车格,茶园的路很狭窄,每每会车时都有种要衝进茶树丛里的错觉,下山的產业道路也不宽敞,一面是山壁,另一头便是悬崖。就在此时,一辆鲜红的爱快罗密欧自后方加速驶来,几乎要和他们并驾齐驱,电动顶篷敞开,一道身着红色皮衣的人影朝着他们热情挥手,喊道:「贺先生!」贺知楨一下就辨认出了对方的声音,是前几天打电话骚扰的罗维明,就算对方恶意逼车,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然很稳,嘖了一声骂道:「没听过妨碍人恋爱会遭马踢吗,神经病。」许子翰右手抓紧车内的握把,思考着对方可视的范围,左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贺知楨的右边大腿内侧,不慢不紧地问:「他是谁?」贺知楨咽了下口水:「……以前在游戏里遇上的玩家,脑袋似乎有点问题。」许子翰撇了撇嘴:「你也不遑多让。」他摇下车窗,估算了一下风速和角度,旋开矿泉水的瓶盖,把整瓶水全都洒了出去,将精心装扮的罗维明淋成了落汤鸡。罗维明抓过的头发被打湿,瀏海全都垂了下来,眼睛也进了水,他痛呼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许子翰!你这个恶毒的男人!都是你!要不是你,贺神根本不会被诱惑!他会永远是排行榜上的王者!」许子翰一脸困惑:「他真的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吗。」贺知楨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藉机踩下油门往前急驶。气归气,但罗维明同样身为成功通关游戏的玩家――虽说贺知楨在离开前和许子翰联手搞崩了系统,使得所有关卡的难度都降低了一个层级,他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缩短跟车距离。他原想先杀掉许子翰,装作意外事故,再整容成对方的模样取而代之,但贺知楨在同一台车上,降低了不少计划成功的机率。
这样的话,乾脆把贺知楨撞成瘫痪,让对方离不开自己,食衣住行便溺只能仰赖自己,这样贺知楨就会明白,谁才是最爱他的人!罗维明恶毒地想,脸上浮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冥冥中有所感应的贺知楨打了个冷颤,下山的路途已经经过了一半,他必须在进入市区造成更大的麻烦前甩开罗维明。「亲爱的,」贺知楨喊了一声:「能帮我扔个手机吗?」许子翰问:「手机?」「对,我换过si卡了,但那傢伙还是能追踪到,我怀疑里头被植入了什么间谍程式。」许子翰侧身过来,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抬手从车窗的缝隙扔出去。「谢了,再麻烦你报警。」贺知楨迅速按了仪表板上的几个钮,「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又没有护栏,还开着敞篷,实在很容易出意外。」「你什么时后变得这么仁慈了?」许子翰吐槽了一句。「没办法,毕竟这里是现实世界。」玛莎拉蒂的后车厢附近掀开一块小板子,坑啷坑啷地往外洒落一地钉子和碎金属,贺知楨幽幽道:「行善积德累积福报才会有好运气。」爱快罗密欧一个急煞,试图闪避路面上四散的尖锐物品,却还是被扎破了几颗轮胎,见罗维明仍试图追上来,贺知楨再次加速,绕过眼前的山壁,对许子翰喊了句「抓稳了」,便不走道路,反倒朝山坡驶去,靠着四轮传动和玛莎拉蒂惊异的性能强行下山。碎石被溅起,树枝杂草张牙舞爪地拍打车厢,许子翰算了算进场维修一趟的费用,觉得有点肉疼,不由自主地道:「不是都说车是男人的小老婆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贺知楨哼笑一声:「小老婆?我老婆都还没答应嫁我呢。」语毕他惊觉说溜了嘴,立刻乾咳几声,试图掩饰过去。……都有男朋友了还想着娶老婆?许子翰冷笑一声,贺知楨顿时见风转舵,撒娇似地甜甜喊了一声:「老公!」许子翰:累了,不想吐槽。为了避开可能的麻烦――毕竟不知道罗维明还有没有死心,他们刻意不走国道,经由市区道路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家,中餐更是随手在便利商店抓了三明治和饭糰解决,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容,主要是心理层面的。贺知楨去地下室停车,许子翰则是和管理员打了个招呼,拿回寄放在守卫室的包裹。计划很快就要付诸实行了,他稍微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