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九福握着茶壶的手一点都不颤抖,可他心里还是哆嗦了一下。这宫里论谁最敢说话,登基,只要他人死了,苏氏再如何反对也没用。能继承大统的只能是顺郡王。只是……萧成煜垂下眼眸,心里还是有些胀痛。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后果。不是蒋氏,不是宫里这两位娘娘,而是德太妃亲生的儿子。
他的弟弟。萧成煜手臂不自觉收紧,他想要让怀里的人温暖他冰冷的心。沈轻稚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安慰他突如其来的难过。她不是神,不知前朝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知蒋氏都做了什么,但萧成煜这般模样,沈轻稚却能猜到七七八八。她大约明白,这一趟东安围场之行,是萧成煜特别为了蒋氏准备的。沈轻稚轻轻拍着萧成煜的后背,努力安抚着他,然后便轻声道:“陛下有应对的法子,那就一步步走下去,臣妾信任陛下。”萧成煜长长舒了口气。沈轻稚伸出手,在萧成煜的鼻尖点了点:“陛下,可不要掉眼泪哦。”萧成煜的手微微一顿,握在她手腕的那只手轻轻紧,就把她禁锢在怀中。“莫要闹。”沈轻稚轻声笑起来。听着她的笑声,萧成煜的情绪也和缓下来,他勾了勾唇角,眉宇之间恢复往日的淡然。“你不怕?”沈轻稚想了想,道:“怕,但也有点期待。”萧成煜有些意外抬眸看向她,就看到她眼眸里的锋芒。沈轻稚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一如他从不在沈轻稚面前装腔作势,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萧成煜定定看着她,听到她语气坚定:“她们想要我死,我就想要她们死。”沈轻稚那双桃花眸子一瞬不瞬回望萧成煜。她涂着丹蔻的手指也轻轻摸着萧成煜领子上的云纹。“陛下,臣妾一向睚眦必报,陛下……怕了吗?”萧成煜低声笑笑,他扶在她腰后的手慢慢上移,最终扶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萧成煜仰起头,在她嘴唇上浅浅落了一个吻。“朕从来没怕过任何事。”“轻稚,你等到了东安围场……”两个人亲昵的时候,萧成煜便不自觉叫了她的闺名。沈轻稚心中一动,她也低下头,纠缠住了萧成煜即将远离的唇。“陛下,”沈轻稚在他唇上吐气如兰,“那臣妾就等着陛下。”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沈轻稚在正正经经坐到了萧成煜身边。萧成煜取了两份奏折给她看,沈轻稚一开始还能淡然视之,可她越看眸色越深,最后也是沉下脸来。“陛下,他们如何会……?”萧成煜:“如何不会呢?权利动人心,他们在禁卫里平平无奇,从不被人重视,而蒋氏又很有耐心,一个一个慢慢拉拢,最终拉拢了这么多人。”“难怪,他们会有这般信心。”沈轻稚若有所思:“可是陛下如果还在长信宫,他们动手就会很难,甚至会造成宫变,故而……”故而萧成煜要去东安围场。不为什么恢复祖制,也并非他喜欢围猎,他只是不想让盛京血流成河,给了对方一个机会。可以但如此,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萧成煜看向沈轻稚:“既然你不怕,那就同朕一起,演一出精彩的大戏。”————话都说出口,萧成煜的心情一下子便由阴转晴。萧成煜倒是没同沈轻稚讲此事的前因后果,只简单说了几句后面的安排,这个话题便算结束了。不过待他说完,沈轻稚眉眼一瞥,却往他耳边凑了凑。“陛下,您的心很冷的,臣妾不以为您会为了什么兄弟亲情而伤怀。”萧成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倒是并未立即回答。从小到大,无论是先帝还是母后,都觉得他是最好的那个继承者。唯一的问题是,他有些心软,既顾念生母,又顾念兄弟,还顾念老师。即便他看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但父母总是会担忧,为帝者不能有心,到时候做不到杀伐果断,痛苦的是他自己。以前的他,总是让父母别担心,告诉他们自己可以做的很好。但现在,听到沈轻稚的话,他却不知要如何回答。沈轻稚看出了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若他当个乖巧的弟弟,那朕同他就有兄弟亲情,会一辈子兄友弟恭,后世读史书,也会是一段千古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