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天和戏班的人没见面过几次,不是熟人。主家给戏班子封红包,是规矩。意在让之后的表演卖力一些。但戏班主给栓子封红包就不太合适了。
“令郎看面相今后会大富大贵,是个惹人怜爱的俊公子……”
周班主对徐从拱了拱手,言语带了一丝的恭敬。
听到周班主这夸赞之言,徐三儿打心里头高兴,他刚才又喝了几杯水酒,脑袋有点发晕,于是满脸红光,志得意满道。
他捡好话说。
“幼,咱们扯鼓唱大戏的,也能收一个老爷家的儿子当徒弟……”
“我家乡的人说啊,这点了吉祥痣的孩子,能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出什么大事……”
“改命……”
他将朱笔还给小厮,拱了拱手,笑道。
她生在富贵人家,父母比较开明,没见识过这封建迷信一幕。即使知道一些这其中的事,但事发突然,脑子也转不过来。
“你爹这……”
“结一个善缘!”
“徐老爷,您大少爷竟然有这本事?”
“这是一个吉祥痣。”
只不过当戏子的,早就自知自己下贱,被人瞧不起惯了的。白得的钱财,哪有推脱的道理。
她觉得栓子这个名还不够贱,不够让他活到成年,所以她便想着让周班主收栓子当弟子,成为戏子。
“这头胎的孩子容易夭折,我想请您做他的师傅,待他长大后,要是想学戏了,就跟你学戏,学费我们会交的,要是不想,咱们搭条线,多个门路,今后也多个照应……”
“刚才慢待了,久仰久仰。”
“我们行走江湖,做生意的,最讲究信义和规矩……。”
哪怕是个胥吏,亦比戏子贵的多。
“你爹和她怎么突然就让栓子去拜周班主当师傅……”
“不瞒周班主。”
戏班主姓周。
“呶,这是我给令郎封的红包。”
他们起身,也给周班主道了声谢。
“这是凤仙花涂的染料,没什么毒。”
“我们请周班主您来唱戏,是劳累您,您给我家老二封喜包这算个什么事?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徐三儿没收红包,摆手拒绝。
邻桌坐着的陈羡安拉了拉徐从的衣袖,小声滴咕道。
成为戏子才是真的贱。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红包,知道了轻重后,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给徐三儿说了一句,然后用朱笔给栓子眉心点了一个红点。
周班主没有犹豫,爽朗一笑道:“入了梨园行,今后就有祖师爷保佑,我看啊,令郎今后说不定真的能穿一身官衣,坐在那衙门中。”
“贱名贱命好养活。”
培养出一个改了命的儿子,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徐老爷此次以盛宴款待了我们,又给了我们红包。令郎天庭饱满,今后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我啊,给令郎红包,是打着给我们这下九流的人添福的打算。”
吉祥痣的寓意,徐三儿和黄英子还是懂得。
宴席人太多,徐从不便多说,简短道。
“周班主,我央求你一个事……”
周班主给徐三儿做了一个揖,接着将红包一折,将其塞到了婴孩的襁褓里。
“收了我这孩子,拜师费和四时节礼也一定奉上。”
他懂徐家夫妇的心思。
他亦舍不得栓子去死。
“我这大儿子,曾经就坐在衙门中当差,只不过为了学业,辞了职。”
能镇住栓子的命。
“这使不得。”
“这敢情好。”
周班主吃席面的时候,借口上了一个厕所,在回来之前的空档,他另找红纸当喜包,封了一些钱。回来之后,就将其递给操办宴席的主家。
他用手逗弄了栓子两下,然后喊身边的小厮取来一根朱笔。
自古以来,行当分三教九流,而戏子就是下贱人。
徐三儿稍一想,就明白了妻子的打算,他亦劝道:“周班主,给我家老二点了吉祥痣……,这就是有缘,他合该跟你唱戏。”
班子名字叫天和戏班。
黄英子望着怀里的栓子,心一横,下定主意,对周班主求情道。
官大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