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是兵部侍郎江括的庶子。江家不缺嫡子也不缺庶子,他的娘不受宠,连带着他也不招待见。后厨来了个伙夫,就住后院里。伙夫的儿子叫林青雀,来时不过三岁,长得和瓷娃娃一样,顶俊俏。江野到后厨房顺东西的时候,就遇到了在院子里搭房子的小青雀。小雀儿安安静静,乖得不行,抱着个虎头娃娃坐在石阶上。
“你叫什么呀?”
“小雀儿。”小孩怯生生地回了一句。
“小雀儿,好听。我叫江野,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真乖。”
江野没什么玩伴,见着这么个漂亮安静的瓷娃娃,喜欢得紧,没事就跑去找他玩。一来一回,渐渐熟悉起来。小孩是没人管的,散养在小院里。
无课时,江野就跑去找小雀儿,带着他满院整巷地玩。
偶尔也过家家,他是“爹”,小雀儿是“娘”,照着家里大人的样子演戏。
日子不留痕地溜过。
某回江野正上课,听夫子讲课的时候看到躲在墙边听的小雀儿。
夫子甫一讲完,就见小雀儿悄无声地溜走了。
“小雀儿想上学堂吗?”
小孩点了点头。
江野摸了摸他的头,道:“哥哥想办法。”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向娘说了要让小雀儿上学堂的事。娘没有答应,道:“娘哪里有钱帮他上学?你别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我们娘俩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还有闲心管别人。”
江野想说,小雀儿不是别人,是自己认的弟弟,没说出口。
次日见了小雀儿,他心里有些愧疚,磕磕绊绊地表明了自己没办法让小雀儿去上学堂的事,末了补了一句“若不嫌弃,哥哥也可以教你认字。”
“好啊,哥哥真好。”
“真那么喜欢听夫子讲?我都要听睡着了。以后小雀儿去考个状元,带着哥哥富贵。”
“嗯。哥哥待我最好,不会忘了哥哥的。”小孩望着他,眼睛里是纯粹的欢喜与感激。
江野不喜欢念书,也坐不大住,夫子讲课对他来说和念经差不多。
可是他不好好学,就没办法给小雀儿当个好先生,捏青了手腕,倒也一堂堂认真听了下来。小雀儿不像他,是个好学生,听的时候专注认真。江野讲不上来的时候,黑亮澄澈的眼睛会盯着他看,还是一副崇拜敬佩的样子,直教他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么过了四年,小雀儿长到七岁。伙夫要娶妻,没钱,就把小雀儿送到宫里去当太监,换了一笔银钱。
等到江野反应过来,小雀儿已经不见了,四处找,又跑去质问伙夫小雀儿到哪里去了。
伙夫知道他同小雀儿是顶要好的玩伴,又是个少爷,不好冷待,回话骗道:“带回老家了。”
江野哪里会信,回老家这种事,都是提前准备的,小雀儿什么都对自己说,怎么会没提。
“你骗人,他到底在哪里?”他急得眼睛有些红。
“小少爷,你别问了,到宫里去伺候了。我养不起他了。以后就断个干净。”
“为了一点钱?你就狠得下心?他才多大?”
伙夫被他说得有些羞愧,辩驳道:“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进了宫遇上贵人,说不准还能发达。”
江野气得几乎想要杀了他,又无可奈何,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他弄丢了自己的小雀儿,满心都是要寻回来。
江野甚至去找了他的爹。
江括不怎么在意他这个儿子,也是头回见他来求自己,听了他的话,道:“人家都送进去了,我能怎么办?你不好好读书,为了这些事来找我,忒出息。”
他被罚着跪了两个时辰,心像被绞住,细细密密地疼,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