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破面包车上充斥着强烈的烟草臭气,还有股陈年的汗味,申杰章不知道路远是怎么忍受坐在里面的,但透过后视镜看着路远这阴沉的脸,估计是正在艰难地忍耐其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个叫朱哥的人长得肥头大耳,所以申杰章不确定这个朱是不是猪头的猪,他看上去又肥又壮,如果真的要以猪类的品种划分,那也一定不是家猪,而是啸野山林的野猪品种,皮肉厚得连霰弹枪也冲不穿。
朱哥正在开车,他一个人把驾驶座挤得满满当当,身上的肉仿佛随时都能透过车前窗冲出去似的,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干瘦的女人,头发剃成了阴阳头,还蛮酷的,一直在嚼口香糖,申杰章估摸着她不是口香糖上瘾就是晕车患者,得靠口香糖维持生命。
在余疏浅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不久,这辆破面包车就以急速的漂移和鬼魂般的身法来到了仓库的后门口,滑门嘭的一声被一只干枯的、涂了玫瑰紫色指甲油的手扒开。而时刻等待着的余疏浅左手提着麻溜收拾完的行李,右手提着申杰章爬进了这辆破面包车。
这辆面包车里的车座被拆了小半,前面的主驾驶和副驾驶没有问题,中间第二排直接没了左边的座,后面的两个椅子被换了个型号,连在了一块,好像一个行军床,上面还铺了一条不仅掉毛还掉线头的毛毯,路远就坐在那里,恨不得和余疏浅有十米远,但这个空间里他实在做不到,余疏浅就坐在行军床的另一边,手长脚长地伸着,明明只有一双手一双脚加起来四个肢体,看起来却像一条八爪鱼。
一坐上这辆破面包车,余疏浅看上去一副很放松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家那样,他对路远说:“放心,他们追不上。”
路远抬眼看了看他说:”追上了也是你们倒霉。“他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申杰章真的很想插一句话进来,比如说“冒昧了,请问什么时候把我丢下车”之类的,但一想到路远也在这里,他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发小一命归西吧。
“开点窗,烟味太冲了。”余疏浅说着把窗子摇下来,那个摇杆中途掉下来,余疏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把它装回去,继续摇,这个防晒玻璃贴掉了一大半的车窗似乎承受了难以承受之痛,发出凄惨的吱嘎吱嘎的叫声。
朱哥说:“你也不怕一会子弹崩到你的脑壳儿!”
“您这儿也不是防弹的啊。”余疏浅笑道,“关不关不都一样么。”
这可把朱哥气死,他说道:“谁说不是防弹的?我告诉你,爷斥了巨资安装的防弹玻璃,给玻璃放尊重点。”
“行行行。”余疏浅说归说做归做,还把半个脑袋支棱出去吹风,浑身上下写满了叛逆二字。
“小远,”那个干瘦的叫孙姐的女人忽然说道,“是你么。”
“嗯。”
朱哥哈哈大笑道:“你才认出来吗?这大老远的,我就见到了,白得发光。远儿,你怎么又上了余七的贼船了。”
路远淡淡道:“机缘巧合。”
朱哥边开车边竖起大拇指,道:“我就欣赏远儿这不咸不淡的气度。”说着说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噢,对了,这床还是当年的床。你俩坐在那儿,有没有一丝旧情复燃的冲动?”
“......”
余疏浅不看路远的脸都知道路远杀人的心已经起来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们现在那是什么,我们现在是大大的仇敌,反目成仇懂不懂,他不拿刀捅死我已经是一种大恩大德了。”
还真是岁月无情了,也就五六年的功夫,当年余疏浅和路远也不过是不到二十,也可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朱哥不见到路远倒还好,一见到路远,他就想到当年余疏浅借了自己的破面包车,开出去带着路远出门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俩去哪个地方胡闹,反正回来的时候车是一塌糊涂。
结果就是朱哥往余疏浅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个人把弄脏了的毯子靠垫拿出来洗了一下午,路远站在院子里一脸无聊地剥从田间地头摘下来的新鲜向日葵。